红梅和加林是临近师范毕业时私订终身确定恋爱关系的。那年他们都是十**岁的年龄。
因为“不准谈情说爱”纪律的约束,他们不敢公开这种关系,恋爱的方式也只是“地下活动”。比方,满怀深情地写一封情书,偷偷塞进对方的屉子里。早读时相约一起去小树林里读英语。只有周末的晚上,学校不强求晚自习的日子,他们才敢冒天下之大韪,到校园外面的小山上约会。不过,约会的时间不能太久,学校大门十点钟上锁,他们必须在关门之前回到校园。有一次,由于粘乎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儿,两人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跑回学校时,大门还是锁上了。又不敢喊门,那等于不打自招,十点之后进校园的人是必须逐一登记的,那样的话,第二天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开房呗!聪明的读者可能会这样支招。可事实上,这种提议最不靠谱。孝天师范学校建在荒山野岭,除了校园里面学校书记的爱人开有一个小卖部,周边别说没有店铺,连村庄农户都没有,去哪儿开房?再说,就算有旅店,身为学生,你敢去开房么?想不想保留学籍了?想不想拿毕业证书了?
那就翻围墙。这种办法确实有人尝试过,但风险特别大,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学校围墙少说也有三米高,沿着围墙外面寻找,运气好的话,有可能找到一棵紧挨墙体的大树。顺着树干往上爬,到达围墙的顶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困难的就是如何下去。围墙里面的情况完全不清楚,不可能那么巧,同时也有一棵紧挨墙体的树等着你。墙顶面很窄,而且埋有玻璃茬子,根本不可能在上面行走。手也难以在上面抓牢。直接往下跳,则有可能摔成骨折,弄个半身不遂。
红梅同学和加林同学都缺乏那种冒险精神和胆量。
万般无奈,他们只能选择在学校外面过夜。
重新回到他们刚才缠绵过的松树林,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小土坑。他们脱掉外套垫在地上,相拥着坐在衣服上,准备这样呆到天亮。好在当时是夏天,夜晚又天气晴好,不然是很难实施这套方案的。他们屏气凝神地坐定,正打算闭上眼睛开启睡眠模式时,树林里的野蚊子开始向他们袭击,地上的黑蚂蚁也伺机往他们身上爬。他们不得不站起身来,与这些讨厌的家伙们搏斗。结果,整个晚上两人都没怎么睡,而且浑身上下满是幸福的红疙瘩。第二天早晨,估计学校大门已经打开,他们不敢同时返回。两人一前一后,拉开百十来米的距离,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学生宿舍。
平时在教室里,两个异性同桌总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地下活动”尽量隐蔽进行。不过,恋爱这种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让嗅觉灵敏的同学们抓到把柄。当其他男生预感到他们心中的女神已经“名花有主”时,内心的失落和愤怒油然而生。学校每年开设一个英语班,专门培养英语教师,另外三个普学班是没有英语课的,而王加林却天天早上去校园外面听英语广播,有时还让方红梅陪他练习对话和口语。这种不务正业的装腔作势,首先成为大家抨击的口实。
“学什么英语!他就是故意装门面,表明自己毕业后重新参加高考的决心,骗取女生的崇拜。”
“练习对话找男生不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找一个女生?他就是黄鼠狼给小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家都盼望着王加林的狐狸尾巴早一天被学校发现,学校领导秉公执法,从严处理,最好是开除他狗日的学籍。不过,大家又不愿意看到亲爱的红梅同学因此受到牵连。
师范毕业之后,方红梅分配到了她的家乡方湾镇中学,王加林则留在了花园镇,先是在一所小学的“戴帽”初中里教语文,之后调到了牌坊中学。
方湾镇在孝天南部,花园镇在孝天北部,两镇相距一百多里路。时空的阻隔有没有可能拆散这对稚嫩的鸳鸯呢?男生们拭目以待,一些自认为实力较强的迅速参与其中,开始追求方红梅,挖王加林的“墙脚”。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努力是徒劳无功的。
在分居两地的日子里,几乎每一个周末,方红梅和王加林都会舟车劳顿地聚到一起。不是红梅到花园镇,就是加林到方湾镇,不让每一个休息的日子在两地相思中度过。
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方红梅通过与别人对调的方式,从方湾镇中学调到了花园镇牌坊中学,与自己心爱的人开始耳鬓厮磨共筑爱巢。
前面我们已经不只一次提到牌坊中学,当然后面还将无数次地提到,因为这所学校对于故事的主人公王加林太重要了!毫不夸张的说,在这所学校工作和生活的日子,是他一生当中最重要、最珍贵、最温馨、最艰辛的,同时也是最依恋、最值得回忆的时光。
那么,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所学校呢?
牌坊中学位于花园镇东部,距镇中心大概三四里路的样子。它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坐落在一片荒凉的土岗上,土岗的周围则是一望校的前身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武汉铁路局修建的“五七”干校,专门用来关押铁路系统的“牛鬼蛇神”的。干校停办后,交给花园镇管理,这才改为初级中学。
一个长方形院子围着五排红砖瓦房——这就是牌坊中学最初的模样。后来取得所在地关王村的支持,又获得关王村最有钱的建筑工头关金宇的赞助,把校园面积往西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