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铺子里这儿翻翻,那儿找找,说这儿不合,那儿不行,见筱筱朝里间走出来,又转头对筱筱娘说“我说金大姐,你这儿铺子里住人可是不行的,你看这前面这么多家人,有哪家是住在铺子里的?这要是上头来查,我们不是挨了挂落?”说着就要往里间走。
筱筱只堵在门口,怒视着这尖嘴猴腮的捕快“你想做什么?”那捕快见是个生的白皙的小丫头,转回头调笑道“金大姐你不是有儿子要府试没脚程钱吗?这丫头卖去勾栏院不就有了?何必要死抓着小的几个的幸苦钱呢?”
筱筱娘被杨婶婶拦着,只骂“你放屁,你咋不卖你老婆?个不要脸的泼皮破落户,死了狗都不吃一口的烂货,不过是个秀才都要踩几脚的破烂玩意罢了,在老娘面前得意个啥?”杨婶婶着急的在旁边劝“何必呢,不过二两银子。”
那捕快便恼了,回头冷笑道“莫怪我没给你面子,我等着你儿子做大官报复咧,你们几个,给我砸。”
筱筱忙喝道“慢着”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给”却是不敢去看娘的眼睛。筱筱娘大急,吼道“你敢,你要是敢动你哥俩的脚程钱,我扒了你的皮。”筱筱娘并不藏钱,她一般钱放哪儿筱筱都是知道的,筱筱也不管她娘,只去取了二两银子给那捕快。
那捕快邪笑着接了钱,还顺带在筱筱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对筱筱娘道“你这乖女儿不仅生的比你好,人也比你知情识趣,早拿出来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挥了挥手,一行人就走远了去。
杨婶婶安慰了一下瘫坐在地的娘,便也回了自家铺子里去招呼买卖了。筱筱便走过去,喊道“娘”筱筱娘就看了筱筱一眼,眼里是疏离和厌恶,和筱筱前世的娘看筱筱的眼神一模一样。
筱筱伸出的手便顿在空中,她娘支起了身子进了铺子里去,再不看她一眼。筱筱虽然拥有一具六岁的身体,却没法再次拥有六岁的灵魂,委屈了不能喊出来,愤怒了不能大叫着发泄,就算是现在心里好似被刺了千刀万刀,她也只是静静收回了手。
她也没法忍受在铺子里看她娘刀子般射向她的眼神,她披着外衣,散乱着头发无措的想走开,可是她又能去哪呢?天色还早,那群萝卜头还没来,少了小孩的叽叽喳喳,她更觉得孤单。她该找谁抱怨自己的一生呢?她该找谁发泄自己的不满呢?她自己的想法又有谁能理解呢?二姑父吗?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可卿姐?
筱筱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轻声说道“爷爷,我好累啊”
细细的雨丝飘了下来,落在她的发间,眉间,落在她的脸上,混着泪水滑下。筱筱感觉到眼角温热才知道自己又哭了,不仅感慨小孩的泪腺真是发达呀,她前世再如何悲伤都再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不知不觉间,筱筱就走到宏升酒楼门口。咬了咬牙,她还是觉得应该试一试。便举步走了进去。
张掌柜看着面前和桌子差不多高的筱筱,有些无奈,但还是委婉的拒绝道“姑娘,老夫替主子谢谢你有好事想到宏升酒楼,但是我们的新菜品都是有大厨来研究的,还得经过咱家大公子的品尝,不是我能做主的,姑娘不妨去找找小菜馆,兴许他们愿意买你的新菜式。”又略带同情的说道“姑娘怕是没吃吧,不然就在宏升将就一下,算是老夫的谢礼。”
却是既不买筱筱的帐,也不彻底的把筱筱得罪了,态度很是诚恳。筱筱就觉得很不好意思,脸色紫红紫红的,只得道了歉离开。又走了几家小规模的菜馆,不是被不耐烦的赶了出来,就是要她先露一手,意图学了就赶她走的意思。
那细丝丝的春雨还在下着,她的发间、眉梢沾了不少的白露珠,像刚从糖堆里偷了糖吃的淘气孩子,还来不及掩盖贪吃的罪状。
筱筱耷拉着头在街上走着,她有六岁孩童的身子,却没法再像六岁孩子那样生活。她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却没有能力像成人那般行事,她讨厌这种状况。
她跟在二姑父身边,见他在宏升酒楼吃饭时的不以为意,见他随手拿出一两银子时的漫不经心,她就忘了,忘了自家娘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忘了自家姐姐还在家里做着繁重的家务活,忘了哥哥们赶考的费用,忘了家里那独一间的房子,忘了这还是古代,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挨饥受饿,她一向惯会粉饰太平的。
便有一个妇人叫住她“姑娘,进来避避雨吧。”筱筱闻声抬头,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脸上有慈祥的微笑,莫名的让人感到温暖。筱筱就像是被那温暖的微笑吸引似的,跟着她进了她家铺子里,却原来,已经走到最偏僻的一个巷子了。
妇人给她盛了一碗姜汤,又把火盆拎到她面前,让她烤着火暖暖身子。筱筱在那姜汤飘渺的雾气里红了眼圈,哽咽道“谢谢婶婶。”
铺子里也没有人,那妇人就做到筱筱对面问她“你是哪家的孩子,可别因为作气跑了出来。你娘要是找不着你,可不得急死。”
筱筱就嘟囔道“我娘才不会急”说不得正在气她给了那捕快银子。
妇人就叹道“看你这孩子,你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急,待会儿雨停了赶紧回去罢,莫让她担忧。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那是你们这些丁点大的孩子能懂的。”这时那外面已经砸下了豆大的雨珠。
从铺子后走出了一灰衣少年,那妇人急道“怎的出来了,不温书了就去歇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