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过去,小命面前,什么意气啊嫉妒啊不忿啊恨恼啊......通通尽皆抛之到了脑后,只化作了无限的惊恐与畏惧,当即尖声叫道:“我道歉,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你不要乱来......”
生死面前,悌哥儿吓得两股战战,全身发软,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
傅怀信冷冷地审视了面前的悌哥儿许久,望着那张与傅从楦有着五分相似的脸庞,一时间,心头涌起的,却七八分都是失望与怅然。
“你记好了,我从来不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傅怀信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悌哥儿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有父亲,我的父亲,是这天地之间,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他是我一辈子的荣耀和骄傲!”
第99章 道歉
“七年前, 宣府总兵王琼贪受北部哈赤忱的贿赂, 默许其族人伪装成僧道、乞丐之流, 暗自侦查各边重镇, 有的装成僧人偷偷潜入了宁夏省一带, 有的则扮作乞丐暗中监视着宣府、大同两地, 大庄边镇守卫的虚虚实实之处, 但凡得知, 全尽相奔走回告于哈赤忱……”
“五月中,哈赤忱纠集俺答、吉囊、几禄、青台吉等十余部, 秣马厉兵, 大举进犯我大庄宁夏边镇,六月底,犯入宣府镇, 当时的宣府总兵王琼听闻后大惊失色, 惶恐交加,又畏惧于哈赤忱之威,不敢正面与其交锋, 因贪图一时之安逸,遣使者与哈赤忱秘曰‘勿掠我人畜, 我亦不拦汝’*, 哈赤忱听罢大喜,与王琼使者歃血为盟, 折箭而去, 然后不费一兵一卒, 绕过了宣府镇,直击大同。”
“……九月初,哈赤忱率兵直入大同要塞,大肆劫掠岢岚、兴县等地,又继续向南排兵,杀掠我大庄人、畜数万有余,时人惊恐之,衣冠之族,个个寝食难安……豫州府军枕戈待旦,洛阳全城封闭戒严,陛下命侯爷提督青、兖、徐、豫四州府军务,整兵北上,应援宣府镇。”
“侯爷率兵北上,于阵前急斩王琼,激励我大庄儿郎士气,哈赤忱见我军气壮,作战迅捷又有力,便呼集精骑三万,蹙宣府而围之,我方儿郎战死、伤矢者众,但终不弃宣府,待箭矢与弩箭皆尽耗磬,哈赤忱的军队亦处于困窘之中,两边以居庸关相拒,僵持不下……那场战,足足打了五年之久,死我大庄儿郎者,三万有余。”
“而我父亲,”傅怀信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面前一脸惊恐愤恨的悌哥儿,一字一顿道,“就是死在守卫宣同府的那场大战中的!他青山埋骨,马革裹尸,是为他身后百姓的安定无忧而死,是为我大庄的百年基业而死的!……他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住生民往圣,他是这天地之间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他是我一辈子引以为豪的骄傲,他是我今日能够站在这里,昂首挺胸地要你道歉的底气之所在!”
“宣同府外的十里平原之上,埋葬了我大庄三万像我父亲一样铁骨铮铮的好儿郎,他们有的,甚至还尚未娶妻,便已抛下了家中老迈的父母撒手而去,有的,却是至此一战,便与家中妻子儿女彻底的天人永隔了……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心中的‘誓死卫我大庄’的信念而去的,留下的遗孤,也绝不止我一个!他们值得而今我大庄活着的所有人的尊敬,而我们,也绝对不是什么,没有爹娘的野、种!”
“傅怀悌,是你自己太浅薄了,”傅怀信冷冷地收了自己手中的潺水剑,一字一顿地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道,“……是你的浅薄和无知,才致使你说出了这样恶毒与无耻的话,还丝毫不以为错,反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道理!”
——有些事,有些话,看在侯爷的份上,我本来是不想多说的……傅怀信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复又想道,不过,既然你们丝毫不领情,那我再忍下去,岂不是反而要连累身边那些真正爱惜我、为我着想的人一起跟着受委屈了!
“你不知家国大义,不辨大是大非,”傅怀信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轻蔑地睥了身前的悌哥儿最后一眼,冷笑着嘲讽道,“……懦弱无能,格局狭小,嫉妒作祟,只看得见自己眼前那三分的蝇营狗苟,便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要与你去如何争如何抢!”
“……殊不知你所在乎的,旁人根本连伸手都不屑于去伸!‘夫鵷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食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鵷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岂不可笑哉?”
傅怀信收剑回身,一步一步地走回钟情这边,有那么一瞬间,郇瑾隐隐约约的,竟然觉得在自己这个往日里同进同出、自以为已经相当了解的好友身上,看到了某种原先从不曾发现过的狂傲与睥睨之气——恍惚的,竟然与某些时刻的武念慈,类了个十成十。
郇瑾大约明白傅大头这么一个往常看上去不声不响、不卑不亢的人,是怎么会和武念慈那种有时候狂妄到都有些傻缺的人走到一起的了……他们本质上,就是同一类人罢了。
只是一个傲在外,一个傲在内,一个狂气外漏,一个藏着不说罢了。
郇瑾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