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闭眼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胡思乱想。大脑像是一部放映机,在随机播放从前的片段。
直到我困顿至极,才把手机塞在枕头下,睡去了。
早晨我是被老板的铃声催醒的,他仍旧说有急事找我。我赶紧起床,在电脑启动的过程匆匆去洗漱。
我走到卫生间去看昨天放在洗漱台上的水杯,儿童牙刷还在,昨天我放的时候特意留了个记号,把刷毛对着镜子,现在的角度是相反的。
看来是真的存在啊……
我想萌萌早晚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再过一段时间,萌萌就会和我重新生活在一起,只要她能回来,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妈妈,把我所有的温柔与爱都给她。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长大了没有,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我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正想着一个电话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是我妈打来的。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她跟我说,“你堂哥就要再婚了,你要不要回来?”
我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我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她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
然而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十九岁的我怀着孕和朱宇站在家门前。
“你真是不知好歹!这才辍学几个月,”妈妈气得破口大骂,“现在又怀孕回来了,真丢脸!”
“我怎么不知好歹了,是女人都会怀孕,”我梗着脖子大声反驳,和妈妈争吵着。“不要脸也是你教出来的孩子!”
当年要不是朱宇在我身前护着,我妈的巴掌直接就会飞在我的脸上。
我说不想回去,我妈没说别的,只跟我聊了一些堂嫂的情况,说堂哥很喜欢她。
堂哥结婚算是一件大喜事,就好比我将来要是再婚,我们家的长辈听了也都会觉得那是件大喜事,不过我心里明白,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家里并没放弃让我回去,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每天一个电话劝我回家,我哥也加入了行列。
我并非不想回去见他们,几年没回去了,在最想他们的时候我连续好多天梦见的都是家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十年前的他们。梦里的爸妈都还是很年轻的样子,不像现在,上了年纪后身形都有些佝偻了,也许我真的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于是在堂哥婚礼的前一天,我在网上买了票,在勾选乘车日期的时候,我愣住了,伸手拿起桌上的日历本看了看……
竟然就是在这个月啊,也许萌萌也是想让我回去的吧……
要回家的事我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自己买了车票悄悄地坐上了回家的车。
每次回家我都有一种恐惧,我怕自己会死在回家的路上,以各种形式。这像是一种自我暗示,总觉得当年亏欠萌萌的,将来一定会以同样的形式偿还给她。
下午乘车,四个小时的车程后终于在晚上到了市里。我没有直接回家,在市里坐上了去朱宇家方向的公车,随着公车一路摇摇晃晃,窗外是我五年前每天都会路过的街道,那样熟悉,却也很陌生。
在公车停靠学校那一站时我下了车,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天空阴沉沉地飘着小雨。
我没有带伞,只好拉起卫衣的帽子戴上。今天我又穿上了原先那件粉红色卫衣,当年萌萌最喜欢我穿这套衣服去幼儿园接她,她也有套一模一样的,这是朱宇给我们买的亲子装。
一直走到了那根“前方学校请慢行”的红色警示灯,在昏暗的夜里我愣住抬头望它,像是见到了故友一般,我甚至想开口跟它相互问好。但是我并没有,我像个拾荒者一样,彷徨着,慢慢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寻找记忆里的模样,一直找到当年的事故地点才停下。
我从背包里取出准备好的蜡烛和纸钱,在绿化带的树根下把蜡烛点燃插上。
“很快……你很快就会回到妈妈的身边了,再也不会孤零零地躺在漆黑的棺材里了……”我轻柔地跟萌萌说,“你不回来……妈妈到时就去找你,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我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特意留了个缺口,把纸钱放进去烧了,“今天是你的忌日,妈妈不能和爸爸一起去墓前看你,你要原谅妈妈……”我蹲在地上看着纸钱被火焰一点一点燃烧,黑暗中幽幽的一小簇火苗,像是望不穿的地狱之火。
渐渐地最后地上只剩一小堆灰烬,被夏日的晚风吹起,风雨中打着旋飘走了,有种被拒绝的意味,像是萌萌在嘲讽我虚情假意的表演……
我吹灭正在燃烧的蜡烛,把它捡起来,又把地上的白色笔迹擦净,连同散落的一点灰烬一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起身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原路返回往家里赶。
第4章 第 4 章
堂哥的婚礼是在老家办的,司机一直把我送到家附近,我知道离家很近了,认出来这是我从前经常走的小路。就索性下了车自己按照记忆走回家。
走到越来越偏僻的小路上,我以为还是那条很黑的路,但是竟然也装上了路灯,是直接装在电线杆上的灯,像是在半空中照射着我,在黑夜中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