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夜深了,你请回去吧,否则又惹她烦恼。”
沈清臣一声不吭,自顾自坐到她身畔的沙发椅上,愁眉深锁,沉吟片刻,这才发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落下这一身病来。”虽出身孤儿院,她的身体一向康健,连感冒都少有。可如今,胃病,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等等失于调养的病症竟都找上她了。
她依旧笑吟吟的,明眸皓齿,反倒衬出一种病弱之美,说出的话却答非所问:“语林妹妹果然十分美丽动人啊,唉,你俩站在一处,活像小时候童话里读到的王子公主——”眸光轻转,睨着他,嘻嘻一笑:“想想真是不公平,时光将你打磨得这般高贵出色,而我,却落得满面风尘,糟糕狼狈。”
她言语俏皮,明亮的笑眸,里头分明是玩世不恭的神气,他不由动了气,正色说:“不要胡言乱语,告诉我,是不是母亲?她没有给你经济上的支持,是不是?”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他苦苦哀求母亲透露她的所在,母亲虽执意不肯,但却向他保证,会供给她在国外学习生活的一切开销。一向敬重的母亲竟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在沈清臣,原本是万万难以相信的,可此刻近在眼前的她,消瘦孱弱,眉眼间倦容憔悴,分明饱尝过生活的艰辛,他心中焦急难耐,恨不得立时问个水落石出。
她避开他迫人的视线,笑容消失了,双眸微垂,无意识地四下游顾,冷不防瞥见他腕上的手表——那还是大学时用打工挣的第一笔钱买来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竟仍然戴着。这也许代表不了什么,可她长久静如死水的心,却好似春风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使她感觉到某种生机。
她的神思恍惚,无知无觉,沈清臣难以忍受。他猛地起身,坐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肩头,手下使劲,逼她回过神来,抬眼看他:“你说,是不是母亲这么对你?”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面容紧绷,全没了惯见的斯文儒雅,她反倒高兴起来,佯装吃痛吸气,笑着求饶:“好啦,我说就是了,你快松手,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他以为自己真的弄疼了她,慌忙收回手,动了动唇,忍住出言哄慰的念头,脸色变得郑重冷肃。
“不是她,是我自己——”话一出口,沈清臣耸然变色,她也不去理会,继续一本正经地坦白:“我一到美国就断了和她的联系,换得逍遥快活,自然也需承担穷困潦倒的后果啊。”
他好似遭受当头棒喝,气得脸色发青,眉心纠结,凝目死死盯住她,怒不可遏:“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他心中大恸,对她既怜且恨,她竟决绝到如此地步么?和他提出分手后一走了之,为了与他和母亲划清界限,宁可吃尽苦头,也不肯接受他们的钱财。
她不知如何熄灭他的怒火,唯有轻笑着喃声自语:“是啊,为什么呢......”,她被他问住了,好一会儿,寻思这个理由似乎还不赖,瞅着他挑眉一笑:“我四肢健全,身心健康,为何要靠别人养活,况且我和她非亲非故,她又不欠着我什么。”
“她是你的母亲。”沈清臣拧眉强调。
“可我并不情愿当你的妹妹呀。”她反唇相讥,笑得心无城府。
他怔了怔,不过转瞬间,眼中的锋芒化为警惕,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可受她花言巧语迷惑。往日,她爱使小性子,他跟女同学略说多几句话,她便吃醋恼他,他虽然深知那是因为她在乎他,可总免不了嘴上责备她蛮不讲理,她委屈得眼泪汪汪,负气说要和他分手。他虽无奈,却也不能不装腔作势冷落她几日,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正盘算着该如何赔不是,她却先跑来了,见了他,照旧是笑靥如花,娇声软语地说想念他,那时恰逢大学考试周,她埋头抱着他的腰身,喃声嗔怪他狠心,只顾学业,都想不起来去哄哄她。闹脾气的是她,过后还能一脸无辜圆场的也是她,他哭笑不得,心却不知不觉越陷越深。
刻骨铭心的记忆里,她笑容甜美,神气娇蛮地命令他:“从此刻起,你不许再唤我妹妹了......”。
他含笑凝视她,目光温宠:“那为什么?”
一向活泼率真的她,难得地娇羞脉脉,细声嘟囔着:“哪儿有哥哥亲妹妹的——,所以——,我不再是你的妹妹啦。”
仲夏夜晚,月白风清,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下,她白腻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眸明亮如满天星光,慧黠而温柔地望定他,他心跳加速,一如所有初尝爱恋甜美的少年,低低“嗯”了一声,重又拥她入怀,彼此深吻。
☆、32
如今,她又这般甜言蜜语欺哄于他么?他偏偏不动声色,淡声陈述:“我们是真的分手了......”
她从长久的关注中清醒回来,苦涩地笑了笑,她懂得的,他们分手了,她纵然不当他的妹妹,可也别妄想继续做被他宠着依着的恋人。爱之深,痛之切,他当初多么爱她,如今就该有多么恨她吧。自作自受,她又能怨谁呢?终归是她伤他太深了。
“是的,我们分手了。”她故作轻快笑着说:“所以你不必这么对我,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