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弦合经历过两世,知道万俟邑所说的完全正确。
彼时江叡意气风发,有凌云之志,调兵遣将雷厉风行,自然也听不进去旁人的意见。魏地在山越之乱上耗费兵粮无数,最终收效甚微。
及至后来在与诸侯的各方征战中,山越盘桓之后,甚至与西面的楚地相互勾结,对魏形成掎角之势,魏险些就此灭亡。
她想,覆巢之下无完卵,虽然她对江叡犹如路人,再无从前的心,可兄长还在他麾下为将,若是能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下,让他们少走些弯路也是好的。
可万俟邑的话江叡断不会听,难道还要她去找江叡吗?
想到这儿,正巧有侍女端了浸过热水的帕子过来,她便随着一同进去。
见是弦合,万俟邑和余思远皆从榻席上起身,余思远笑说:“三妹妹怎么一早就来了?”
弦合向兄长及万俟邑见过礼,道:“母亲身体不适,昨夜已看过郎中,开的药还需煎服数日,我早起去厨房给母亲张罗汤药,见哥哥这里来了客,特来招呼。”
万俟邑三十出头,留着络腮胡子,身形健硕,很是爽朗,大路地摆了摆手,笑道:“我跟伯瑱是老交情了,我反正没当自己是外人,三姑娘也别跟我客气。只是……”他笑意敛去,忧虑道:“大夫人怎么突然就病了,前几天我来去拜见她,看着精神还好的。”
余思远昨夜自初七那里听了始末,不禁面露不豫。
万俟邑看着余家兄妹的脸色,心中生出些疑虑,忙问:“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弦合犹豫地看向兄长,又将视线收回,吞吐道:“万俟大人也不是外人,告诉您也无妨……”
她将吴朱轩上门拒婚的事娓娓道来,末了,又说:“其实大姐姐也不是非吴家不嫁的,可这事忒别扭,母亲有意要娶,儿子却又偷跑过来说别答应,反把我们家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了。”
万俟邑一拍案几,铮然怒道:“吴家欺人太甚!那吴朱轩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羞辱将军府,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去。”说完就要去取挂在陈架上的佩剑。
弦合拦住他,温声道:“找他算账自然容易,可爹爹一心想与吴太守结亲,若是与吴家翻了脸,岂不坏了他的大事。”
她将话说得隐晦,点到为止,万俟邑虽刚勇,却不是莽夫,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吴朱轩是昨日来的,过了一个晚上,余大将军若是想给女儿主持公道,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动静?
他隐而不发,是还想和吴家结亲,故而才不想把事情闹大。
万俟邑与余思远相交的时日不算短,对余家内宅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些,余家兄妹虽是嫡出,却不得重视。可没想当爹的竟这般狠心,能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把女儿往火坑里送。
他生出些义愤,可又觉得到底是人家的亲生父亲,不好由得他这个外人褒贬,便放下佩剑,忿忿地坐回来。
弦合察看着万俟邑的神色,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试探着道:“不能坏了爹爹的大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姐受屈辱,所以需想个两全之计,计策是有,可是弦合势薄,需得人帮衬些……”
万俟邑忙拍着胸脯说:“三姑娘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弦合展颜一笑,朝他微伏了伏身,细声道:“那就有劳万俟大人了……”
天边的晨光穿透薄曦,微微杳杳地洒向大地,在雪色的映衬下显得纯澈澄净。
仆人将门前的积雪扫干净,推开门栓,朱门缓开,余思远和万俟邑从里面走出来。
万俟邑回想着刚才的情形,颇有些意外道:“你三妹妹当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虑事有勇有略,真像排兵布阵一样。”
余思远缓慢行走,脚踩在路面的薄绒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边走边想,也觉得弦合自从被陈麝行绑过一回儿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的弦合爽朗又莽撞,像一头憨态可掬的小狮犊,横冲直撞的,就算撞的满头血都不一定知道回头,作为兄长时刻都要提防着她会不会闯祸。如今她却好似成了个长袖善舞的女谋士,每行一步都思虑周全,说起话来切情切里,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一面为妹妹的脱胎换骨而欣喜,一面又有些心疼。父亲虽待他们疏远,但他只这么一个同胞妹妹,想凭自己之力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无忧无虑地度过闺阁少女的时光。
她突然这么懂事,亦兄亦父的他既失落又伤慨。
那边万俟邑全然未察觉余思远的内心活动,只和他一起站在门前等着小厮从马厩牵马过来,回味起刚才弦合对她的温言软语,不禁心荡神驰,摸了摸下腮,粗粝的胡髭扎手心,精神一凛,陶醉笑道:“你三妹妹从前从未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她……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余思远尚在思绪中难以自拔,被他一句‘看上我’惊得立马回神,仔细打量了一番万俟邑,见他跟头雪狮似的浑身圆润壮硕,脊背平阔,腹部突出,跟怀了五个月似的。又想起自己那纤细娇俏的宛若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