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杏儿出嫁

安菽的掌心里如同一个不断快速旋转下落的滑梯，修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和方向，手边什么也抓不住，自由落体的速度加上旋转的离心力让修所有的安全感全部消失，“安菽，我错了，求你放了……呕……”修晕了过去，任由这股力量拉扯着他不断下降，朝着未知落去。

1940年，2月18日，大年十一。

今儿是个黄道吉日，却不是个好天气，天阴沉得厉害，云厚得很，压得低，阳光一丝也透不过来，仅仅有些许亮，进了屋那就得掌灯。保安村里，最大的那个大屋正在张灯结彩，为什么？因为赵德旺要娶媳妇了。

保安村不是一个村，而是日寇将几个村合拢后形成的，赵德旺就是日本人派遣的保长，管着这里边的那些个老实巴交而又胆小怕事的农民。农民私底下叫他：赵二癞子。

赵德旺以前是镇里大地主的儿子，阔过一阵，人焉巴坏，见天带着狗腿子们满街走，欺行霸市，龅着牙，抽着大烟，遛着花楼柳巷，若是见哪家小媳妇大姑娘漂亮，就去祸害，后来，染了一身的花柳病，满头都长了癞子，更是让人见了生恶。可他爹有钱啊，这瘪犊子玩意依旧可着劲的祸害乡里，弄得镇上乌烟瘴气。兴许是这赵德旺坏事做得多了，天理不容，啪嚓一个雷，劈死了他老爹。这赵德旺可没心没肺的，老爹死了没三天，这头七还没过呢，他就又开始寻花访柳大烟馆的泡着了。

民间有云：“富不过三代”，再殷实的家底，也得被这样的败家子孙给糟蹋光。金山银山在这温柔乡和福寿膏面前依旧是杯水车薪，很快，赵德旺一无所有了，身上穷得连个大子都没有，那些个平日里赵爷长，赵爷短的狐朋狗友们也都一哄而散了。

赵德旺平日里极其不招人待见，索性一横心收拾包袱，去了省城。临出门前，抢了路口摆摊的老杨头，打得他头破血流，拿了他的货款做路费。老杨头老实人，这下没了货款，生意难以为继，又一身伤，没熬过那年冬天，就死在了家里。

这太平日子没过几年，又打仗了，这回来了小日本。小日本那可干的都不是人事了，打来到这镇子上，人命就不是人命了，以前的县太爷被剥了皮煮了，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官，要么跑，要么降，要么死。百姓的活路也少了，东头那李家大闺女，也就过年出街去扯二尺布，就被路过的小日本拖去了高粱地里糟蹋了，还割了她的舌头和一条腿，幸好李家媳妇出来找女儿，不然她就得死在高粱地里。更凄凉的事也有，不兴得说，反正镇上的年轻人少了，听说都被日本人征去什么给水部队挖水沟去了。

日本人一驻扎，就不走了，老百姓的苦日子，也没个头了，这时，赵德旺回来了，戴着日本军帽，披着马褂，别着杂牌撸子，耀武扬威的，这坏水都一锅，听说是做了日本人的什么治安队长。

日本人指使赵德旺把镇子边上的几个村都从山里头迁出来集中到一块，做成人圈，他做人圈的保长。这人圈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成天这些个狗腿子扛枪守着，不让进，不让出，要吃没有吃，要喝没有喝，得病也没有医，小孩子们都还要强迫去镇上的学校学说日本话，按赵德旺说的，那娃儿以后就是日本人了，吃香的喝辣的。谁信呐？不少人骂他数典忘宗。其实老人都说，做这人圈是，不给里通外敌。这外敌其实就是山里的胡子，胡子打日本人，打赵德旺这样的汉奸。他们害怕得很，就不让老百姓去帮胡子，想出了这么些个坏主意来逼死那些胡子。

今天一早，听说被赵德旺的那些狗腿子抓了两个想买粮的胡子，现在正关着严刑拷打呢。赵德旺也在，这不，他忙得连他结婚都没参加。其实，就赵德旺这样的，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还不是靠坑蒙抢。

杏儿是保安村最漂亮的姑娘，也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杏儿一家原本是住在山里的人家，因为日本人要起人圈，给赶来了这保安村。杏儿有弟弟，四五岁光景，年纪太小，水土不服，来了这就一病不起了。这人圈里，甭说有啥药，大夫都没有一个，眼瞅着这孩子就要不行了。也有好心人说，给扔山里去，别拖累了这一家人。杏儿爹不干呀，这八辈单传呢，夭折了，这家不得断后了？于是就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奔波，想送儿子到镇上去看看大夫。看守禁不住烦了，就让他去找保长赵德旺。

赵德旺不是善茬，一眼就看中了这水灵灵的杏儿，这坏水就动了。赵德旺先是假好心的让杏儿爹带儿子去看病，又让镇里的大夫开高价药。这在人圈里是被关着的，没地种，没猎打，上哪儿要那么多钱去？没钱？没钱没药！杏儿爹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给哄了出来。

事就那么凑巧，赵德旺来了，递给杏儿爹二百块老头票（伪满洲国元）。杏儿爹那是感恩戴德啊，欢天喜地的去给儿子买了药。

儿子病才刚好，那边赵德旺就带着人来了，干什么来了？要帐啊。这利滚利翻一翻，杏儿爹那得还他一千块，这才几天啊？儿子看病二百块钱都拿不出，哪又有那么多钱还啊？

没钱还，行，拿你女儿杏儿抵债吧，嫁给赵德旺。

杏儿娘当时就晕过去了，杏儿爹也幡然醒悟，这是着了他的道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有钱有势，又扒着日本人，你能怎么样？

于是，这天大年十一的黄道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