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爆发的前一个小时。
平阳市,庆康路。临近傍晚的街道点起星星灯火,天光余辉还未消却,各类喜爱夜蒲的年轻人就已纷纷出动,走街逛市,进行日常的消遣活动,嬉笑打骂之中,沿街渐渐熙攘起来,一别中午的冷清平淡。
路面交通也迎来晚高峰时期,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在分叉路口分聚离散,有的踏上归途,有的则走上另一趟行程,人们过着形形色色的生活,但总循环往复,习以为常。
方小芹坐在汽车后座,正侧头静看外面热闹的店铺人流,小小空间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车内剩下的是别致的安详。前方亮起红灯,汽车速度缓缓降了下来,停在路边,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出神的方小芹,轻声问起了话:“小芹,你在想什么啊?”
司机就是她的妈妈,一位中年职场女性,作为这个单亲家庭的支柱,妈妈对她的爱护与关心总是溢于言表。小芹对爸爸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听妈妈说他是遇上车祸不幸去世的,那时的她才刚过蹒跚学步的年纪,小脑袋并没意识到命运对她家开的残酷玩笑。懵懵懂懂的开始长大,在同龄小孩抛来或同情或讥笑的目光里,在妈妈拼命工作依旧愧疚的眼神下,有天她恍然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痛哭流涕一场过后,性子倔强的她反倒选择了面对,拾起了继续生活的勇气。
妈妈对她的变化既感到欣慰,也有所担心早熟带给她过多的负重,便时常注意起她细微情绪的起落,在外人看来显得敏感又烦人,可小芹却是最理解的。她转过头来,声音透着坚定:“没事,妈,我只是在想你会带我去哪里?”
“乖女儿的生日,我当然要找一个好地方庆祝了。别急啊,到那里再叫你。”妈妈细细又看一眼小芹,没感觉到哪里不对,便一边盯着倒数的红色数字,一边俏皮的回答。
“生日我能自己过了,你工作这么忙,应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嘛。”
“那怎么可以,一年只有一次的事,妈想陪在你身边度过,放心,我会注意休息的。”
“好吧,要早点回去啊,明天还要上课呢。”她已经是个高中生,要为明年的高考做好充足的准备。
“嗯,都听你的。”看到绿灯亮起,妈妈踩足油门,快速向另一条街道行去,车至路心,她竟仿若失去所有知觉,倾倒下来。
后面的小芹大惊失色,想上前制止住加速的汽车,但却已无能为力,眼前的一切蒙上黑灰的颜色,她的身体瞬间变得绵软无力,倒下之前,车子正撞向隔道的花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躺在座椅的她,仅凭最后一丝意识挣扎,外面一股强劲的冲击力袭来,汽车猛然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响,安全皮囊同时弹出,重心在快速偏移,她感到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那是血吧,之后的一切归于沉寂,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
“啊~好痛~”她抚摸着自己受伤止血的额头,意识恢复过来,感到身体有如被撕裂砸碎般疼痛,但……好像并没有死,肺腔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解开安全带,挣扎着从翻转的汽车爬了出来。整个街道散落无数崩坏支离的车辆,她震惊的瞪大眼睛,世界末日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了,妈妈!
顾不上思量周围状况的原因,她慌乱的急速朝驾驶座爬去,车窗碎裂,透进倾斜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伸出窗外苍白扭曲的手,心里传来阵阵绞痛,她眼睛噙满泪水,终于爬到前车门框前,握住了那只手。
这是一只毫无血色,脉搏的手,最坏的结果应验,她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滑落,哭的声嘶力竭:“妈,还没到地方呢?不是要陪我过生日吗?啊~”
哭声渐渐小了,女孩抱着妈妈的手,奋力想把妈妈从布满血污的车内拉出来,可是被座椅卡住,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无助怯弱的像个孩子,只得坐在那里低声哽咽流泪。
裤兜里的什么掉了下来,她低头看看,用力的抓了起来,是个手机,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吧,可是拨打的救助电话没一个接通,她似乎明白过来,能依靠的或许只有自己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看着妈妈安详闭目的脸庞,她内心明净平稳起来,混乱的思绪得到捋顺,压制住无用的抽泣,眼睛有如磐石般的坚定,妈妈,我一定要为你活下去。她继续呆坐了一下,恢复一部分力气,才吻了吻握紧的妈妈的手,把它重新放到贴近妈妈心脏的地方,女儿长大了,要走了,放心,下辈子还做你的孩子,妈妈。
默念完心中的寄语,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夜晚已悄然来到,街面混乱不堪,灯光不多,曾经这时刻喧嚣热闹的城市,如今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掩住的车门,她顺着马路向前走着,期许能找到活着其他人。
……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远处能隐隐听到人类的呼喊声,她欣喜不已,快步小跑前行,总算是找到活着的人类了。就快接近的时候,那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换成另一种奇怪的腔调,好像是和其他人在进行对话。她脚步缓了下来,站在拐角紧张的看着,路面上有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人,按住流血的一只手臂,穿着皮鞋的脚踢踹着前面的一个爬动的人,嘴上还不停的叫嚷:“我好心扶你起来,你他妈还咬我,你是不是属狗啊。”
地上那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抓挠着那男人的脚,形态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