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点发黄了。四下里,人群来来往往,每个人都低着头只顾着走路,目光不
往身边的人身上多看一眼。
有年轻艳丽的女子,穿着粉色短裙,脸上化着精致得体的妆容,一双眼睛却
布满了血丝;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禁止吸烟的标志旁边,嘴里叼着一根
雪茄,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上捏着的白色纸张,整张略带油腻的脸朦胧在青白色的
烟雾里晦明不清;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佝偻着可能再也直不起来的脊背,粗糙的
手上提了个饭盒,饭盒的塑料盖子已经毛糙褪色,就如同所有年老的人渐渐凋敝
的生命。
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脚下踩着别人的亡灵前进着。他们无不抢夺着时间,
与死神赛跑。低垂着头,让别人看不清面孔,试图用冷漠和暴怒来做成保护壳,
与外界阻挡开来。他们虽然拒人千里之外,却一直笼罩着一层烟雾,那是一种深
沉的、欢喜与绝望的交织产物。
陈嘉倩看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陈年往事,那种失去的悲伤与绝望,
她至今想起来,仍然会感觉到心痛。
不过心痛之余又有些欣慰,好在时过境迁,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凌凌也
长大成人了,也找到工作了,接下来能够成家立业、稳固根基,这就是最好的结
果了,自己也算是问心无愧,对得起弟弟了。
这么想着,陈嘉倩脸上挂着淡淡的、欣慰的笑意抬起头来,不成想这么一抬
头,笑容却霎时间凝固在了脸上,喉咙突然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憋闷
的发慌,却吐不出来一个音节。
陈嘉倩的双眸睁大,嘴唇和双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的视线前面,出
现了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身影。
陈嘉倩腾得一下子站起来,没有考虑任何事情,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兴许
是走过去的动静太大,那人也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两双美眸都微微睁大了些。
陈嘉倩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股无名火瞬间就窜了上来,可她还是面上硬生生
地扯出个冷笑来,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粘着冰渣子:「真巧啊,竟然能在这遇
见你。」
张语绮看清了来人,亦是一愣怔,随即嘴角勾起,笑得十分自然:「好巧。」
除此之外,再也不说其他。
陈嘉倩看着面前打扮的风姿绰约的女人,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
泡泡,她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是一座火山,脸上挂着千万年都不曾消融的冰雪,
心里却沸腾着灼热滚烫、气焰撩人的岩浆。脑海中突然就涌现出曾经的画面来,
这个女人,有什么脸面!究竟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大众面前!
在陈家遇见了极大的难题的时候,在弟弟撒手人寰、扔下尚未足月的陈海凌
的时候,在自己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地攒钱养家的时候,她已经不止一万次地在内
心想着,这个女人一定是已经死了,心里甚至还曾经难过和悲悯过。可她却万万
没有想到,在某一天,她打开电视机,正好看到了帝都的娱乐新闻。她本来不是
个喜欢看这种八卦娱记的人,十分自然地拿起遥控器打算换台的时候,手却一抖,
电视机上烈焰红唇的女人,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就像现在一样。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十分得体的红色拖地礼服长裙,化着高级而漂亮的妆容,
纤细雪白的手臂,却挽着别的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她认得,是帝都出了名的房
地产商大亨,据说同时还经营着很多别的行当,是个很不好惹的男人。他们两人,
怎么会牵扯在一起?!
后来,经过反反复复的多方打听,她终于得知,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了自己
所熟识的那个善良大方的女人,现在的她,是郭深的唯一一个公诸于世的女朋友,
是人称血玫瑰的黑道一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般的存在。
陈嘉倩至今都还记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原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担心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还成了黑老大的女人,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
哈哈哈。
那种笑到浑身发痛的感觉,陈嘉倩觉得已经深入骨髓,怕是这一生都将难以
忘怀。
而现在,竟然在医院也能遇见她,更气人的是,这个女人看起来竟然十分淡
然,似乎对自己的出现丝毫不意外。
陈嘉倩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两条手臂在胸前交叉起来:
「现在的日子过的真是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啊,要不怎么说这钱真是个好东西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能让媳妇忘了自己的男人,也能让亲妈扔了自己的骨肉,啧啧。」
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张语绮淡淡一笑,脸色依然十分平静:「你有事吗?」
短短四个字,让陈嘉倩呼吸一滞,原本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间就爆发了,
抬起手来就要往张语绮脸上扇过去。
张语绮轻轻一侧身子,看着陈嘉倩的巴掌落了空,纤长卷翘的睫毛往上一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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