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算准了一切,但却还是算错了,你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又怎可能无坚不摧?”
雨势越来越大,仅仅一把油纸伞好像就快要挡不住雨水的侵蚀了。
“她死了。”
三个字,出于姚凌云的口中,落进燕昱的耳中。
天地似在这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燕昱的心因此而起颤动,他缓缓抬起头,神色平稳的脸上蕴含着一股静默的疯狂。
姚凌云见状,别开目光不再看他,起步前跨:“愧疚这种东西,是要建立有所为的基础之上,如果只是单纯的情绪起伏,那毫无意义,反而徒增烦恼,既已物是人非,你又何必来这,触景生情,徒劳无获。”
燕昱仿佛丢失了自己的声音,他缓缓转眸看向慢慢走进的姚凌云,以及他手里的孩子,这是他今日第一次去打量那个孩子。
可婴孩被很好地裹在厚厚的襁褓之中,以他和姚凌云之间的距离,他根本看不见孩子的脸,随着姚凌云的步步靠近,他看到的面目也越来越多,骤然,自额上滴落的雨水彻底迷离了他的眼眸,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姚凌云一步一步走近燕昱,二人间的距离,慢慢得越缩越短,很短,极短,短到抬手可触。雨打在身上,很冷,却不及心中的冷意,燕昱仍旧挺直站着,合眼拂去眼底的雨水,再睁开,却没再移动视线,只愣愣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姚凌云还在继续移动,二人间的距离再一点点拉远,直至背向而站,燕昱突然开口说道:“我让她等我。”
燕昱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着姚凌云说出这句话来。
大概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吧,对着不亲密的人反而更容易敞开心扉,讲出心里的秘密,对着身边的人反而无从表达。
人类属于群居动物,习惯抱团取暖,一直以来她的身边,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他的伫足之处,她是风栖的竹林,千帆过尽,自己总会回到她的身边。
所以他差人给她许诺,让她等等自己。
其实燕昱心里也清楚的很,林情看似柔弱,实则刚强,宁折不弯,在他做下联姻的决定时,一切便已经没了回头的可能,所以他才没有亲口挽留她,而是让他胞兄为他带话。
他怕听到她的拒绝。
姚凌云闻言,顿步停下,声音却仿佛梗在了喉咙,寂静的天地中除了稀稀疏疏的雨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过了许久,姚凌云侧身转头,幽深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认真的审视,薄薄的唇角卷起嘲讽的弧度,说道:“只有敢作为有担当的人,说出的话才有分量,你是吗?”
“我不是吗?”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讽刺,可燕昱却无一丝不悦,淡然到近乎喃喃自语道,“我的追求,岂非早已天下皆知?”
天色昏暗,雨滴骤然转大,滂沱落下,间或交错着几道明亮的闪电,姚凌云下意识去捂怀中婴孩的耳朵,注视着燕昱的视线陡然深邃起来。
“我若淡泊明志,又何需广罗门客,她知道的,她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知我心怀天下,知我意在储位,那她为何不愿等我?既不愿支持我,那最开始的时候又为何要给我希望?”
燕昱不明白,烛启山庄内,所有的人都支持他的决定,外祖父不知出于何故而做下的山庄男丁永世不得踏入东都的决定,对烛启山庄中的表兄弟而言是枷锁,是不公,所有的人都希望改变,可为什么他最在乎的人却不想,却不支持。
毫无疑问,他是爱她的,他一直都是爱她的,可为什么她不愿意相信自己?
身后,二人一同落下的脚步尚且历历在目,可前方却只剩下迷惘。
“当年陛下因为判断错误,不及救下失陷苍山的绮妃娘娘,你因此而对陛下心存介怀,可如今你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听着这样的质问,姚凌云只觉愤怒,难以压制的愤怒,“这孩子,从今以后与你无关。”顿了顿,姚凌云再道,“如果可以,总角之前,我希望殿下能尽量避开他。”
“姚凌云。”
“姚寻!”
姚凌云闻声回神,便见齐御风疾步走来。
“阿寻?”齐御风快步走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姚凌云一番,见面色虽白,但不显颓色,看着不像是病了,齐御风还是有些不放心,抓过姚凌云的手,号脉,沉稳有力,确实没病。
既然没病……齐御风一把丢开姚凌云的手,不满道:“你好好的发什么呆啊,吃饭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自己先走了出去。
对方又是抓手,又是甩手的,姚凌云也由着他去了。
看着齐御风走出的背影,姚凌云不由摇了摇头,真是口是心非的好友啊。
转眸,看了一眼睡着的孩子,斟酌一瞬,抬步走了出去。
夕阳的暖光大片大片泼洒而下,融在茫茫平江之上。
来时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回程却因多了个婴儿,而不得不弃马行船。
不过诸事已处理完毕,水路虽慢却也不会耽误到行程。
日落余晖,漫天云霞,一眼望去,满目皆是瑰丽的色彩,河山壮阔到无以复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力难以企及。
姚凌云颇感赞叹,不觉一笑,还能趁此时间整理散乱的情绪,倒也不错。
☆、暗流情动
夜色深沉。
相府。
假山林叶随风摇曳重叠,漫天星斗交织。
燕辰私下来到时,姚凌云刚回府不久,诸事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