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李彦直陪同俞大猷入营挑选受训士兵,俞大猷在营里走了一圈,竟是连叹了七八口气,李彦直一奇,问道:“俞先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俞大猷长叹道:“只是我见到如此多的良材美质,心中喜爱,却又叹息卫所如今尽养着一帮蠹虫!”
“哦!”李彦直双眉一轩,问:“我乡这帮兄弟很好?”
李介在旁,冷冷道:“当然好了!我训练出来的,能不好吗?”
俞大猷却又笑了,道:“若论材质,那是上上之品,可惜就是训练坏了。庆幸的是为时尚短,还有救。”
一句话把李介气得瞪眼,俞大猷却已上前挑选民壮去了,李介既让俞大猷不必专挑下士,他也就不客气了,专找短小精干、容貌憨直、乡野老实之辈,李彦直见营中最高大最健壮的他一个也不选,心里奇怪:“难道他对自己就这么有把握?到现在还让着我二哥?”
但李介见他挑出的那十个人后,却暗暗咬牙,李彦直瞥见问:“怎么了二哥?”
李介道:“这个家伙有些本事,眼睛真毒!”
李彦直便知道俞大猷不是在放步,而是因为自己看不出他挑选的这些民壮好在哪里。
俞、李二人各选了十人,约定三日后以棍棒为武器一战后,俞大猷带了人到尤溪西岸去,李介自留在东岸,这三日间的饭食都由李家安排。贾郎中悄悄来找李介,道:“要不要我在他们的饭里下点药,叫他们软脚没力气?”
李介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觉得我打不过他吗?”
贾郎中被他抢白了一句,甚是不好意思,道:“那也不是,不过以防万一嘛。”
李介怒道:“你最好别乱来!我要光明正大地赢他!”但他是地主,毕竟有些便利,却去拿了些酒肉来请十个民壮吃喝,道:“兄弟们也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了,我也就不多说,一切都拜托各位了!请大家一定要尽力,可别让外乡人看我们的笑话!”
众民壮喝着酒,吃着肉,齐叫道:“二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一定会赢!”
李介大喜,道:“来!干了!”
他这叫激励士气——因能过去这段日子他早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的,能练的都练了,这时便以激励下属、保养力气为主。
李彦直对李介训练的方法早看得熟了,也不太关注,心里却想着俞大猷那边如何训练,一开始想避嫌,到晚上忍不住,就坐船到对岸去瞧瞧,俞大猷和那十名机兵却都还没休息,正站直了身子列着队,听俞大猷训话呢。李彦直走近了看时,只见十名机兵个个鼻青脸肿,显然都挨了揍,见到李彦直走近,也不敢开口招呼,这份纪律,在李介手下时哪里有过?李彦直看得心中窃喜,心道:“虽然我不懂军事,但看这模样,才像是真正的正规军啊!”
俞大猷瞥见了李彦直,却也没故作神秘,更没不让他近前,只当没见着他,继续训话,道:“这次是官家下了命令,征召你们平匪,所以你们虽非正军,这番却也是为国家做事,第一般怠慢不得;各处商旅,四处奔波,日夜辛苦,才赚得那几分蝇头小利,如今他却凑了血汗钱雇你们去剿灭盗贼,只要一战而胜,你们便能坐收他们的多日辛劳,这是第二般辜负不得;与你们并肩作战的,不是你们的乡亲,就是你们的朋友,这些日子在这北尤溪机兵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原来没交情的,这几日也有交情了,若此次出兵顺利,你们便能一起平平安安地回家,种田的种田,开矿的开矿,继续过日子,但要是因为你们自己不努力,或胆怯脱逃,或不守纪律而坏了战事,那你们身边这些兄弟,就有可能因为你们丢了性命,那时你们于心何忍?若误了国家的事业,误了雇主的拜托,误了兄弟的性命!就算你们能从战场逃脱,神明也不容你们!何况战场之上,勇敢无私生,胆怯自私死!你们拼命了,反能保命,若不拼命,反而要丢性命!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你们也当努力!来!再练半个时辰!”
跟着点出一个叫付远的后生来,做这十人队的一队之长,又选出个副队长林小秋,每人率四名手下,先练队列,让他们能听命令,但队列步法却都十分简单,李彦直看了许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就这么排来排去,就能把二哥那边的人打败?”
俞大猷似乎也怕这十个后生没耐性,循循道:“给我提起了精神练!要熟之又熟,熟到想都不用想就能听命行事!到了战场上,可没给你想的功夫!平时十成的武艺,上了战场能使出一成就算不错了!来!”啪啪打了一个懈怠的后生一竹篾,喝道:“听命令,别有自己的想法!”
李彦直看得若有所悟,却又不全懂得,苏眉来找他道:“弟弟,夜冷了,还是回去吧。”
李彦直给她一说,才觉得真有些凉了,便打道回府,路上对苏眉道:“以后每天做些夜粥给这边送来,算是宵夜。他们连夜训练呢,不吃点东西垫肚子晚上受不了。”
苏眉微笑道:“你对他们倒关心,不怕你二哥怪你帮外人么?”
李彦直笑道:“这次是比试兵法,只看谁高谁下,没有内外之分。要的就是公平,我给这边送点夜粥,也不算什么帮外人。再说二哥的心胸不会那么狭隘。”
苏眉回去后便煮了一大锅粥送来,刚好俞大猷下令散了行伍要休息,十个后生个个累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