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两件事,不是一件。你要求哪一件。」栾广江抽丝剥茧的功夫,
与时刻警醒的细心并未因身体的病痛而失去。
「件不正是陛下心中所想么?所以,两件其实也就是一件。」
栾广江凝视了美妇片刻道:「皇妹若愿入朝为官,当能为朕分忧许多。便依
皇妹的意思吧。」
「臣妾谢过陛下!」栾采晴矮身施礼道:「吴征的事情还请陛下记在心上,
臣妾先行告退。」
「朕让高无影送你,回头想用哪些人向朕讨要即可。」
年升楼里歌舞飘摇宾主尽欢,吴征吃喝都不多,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眼
下的局面他无能为力,不过仍让他颇为兴奋。能耳闻目睹霍永宁与庞颂德这样声
名在外的大才应付不利局面,才是他的关注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谈各地风物一番后,鲁仲文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
官族中本出身凉州武威郡,五代之前方迁居长安城。本官向有归乡看一看族中故
居之意,惜乎公务缠身,始终未能如愿,引为憾事。」
吴征眉头微跳,武威郡在凉州之战前被奚半楼放弃,现下还掌控在燕国手中,
鲁仲文忽然提起此地含义甚深。
庞颂德向为老饕,今日却早早停了箸,酒也不曾多饮,闻言捋了捋长须接话
道:「不想鲁大人祖居武威,与下官倒是有缘。下官曾为武威治中一职,对郡中
诸事知之甚详。倒要请鲁大人放心,我大秦治下武威郡子民安居乐业,此回亦未
受战火波及,料想鲁大人祖宅安然无恙。待来日大人得了空,下官定奏明圣上,
愿亲驾车马陪大人故地重游。」
一问一答看似不经意,倒让凝神倾听的吴征开了眼界,心中暗道:卧槽,谈
个判一开始就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家长里短的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处处都是陷
阱,高手交锋果然不同!艺术,语言的艺术!
鲁仲文微微一笑道:「本官年事已高,常言道叶落归根,告老还乡之后重返
武威郡颐养天年亦是人之常情。不知霍大人与庞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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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征摸了摸鼻子,好一记当头炮。鲁仲文不提凉州之争,反倒说起他私人的
话题,只是加上他的身份可就敏感已极了。燕国的侍中大人要到武威郡定居,秦
国决不能答应。可要是此时出口否决,等同于秦国率先亮出了意图,其后被鲁仲
文抓住破绽步步紧逼,难免要落了下风。
庞颂德不慌不忙道:「鲁大人若是告老还乡,还是那句话,下官愿出迎五十
里恭迎鲁大人车驾,鞍前马后送大人入祖屋。」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混赖之嫌,吴征听得一皱眉,他始终心中模拟对答,却
混没料到庞颂德答得如此大失水准。正暗叹鲁仲文只需接话下去,庞颂德轻易便
要落在下风。不想鲁仲文口出之言又大出他意料之外。
「庞大人一番心意,本官心领了。敢问庞大人,武威郡内偏西有一口甜水井,
再西二里处有一株苍天胡杨。先祖遗信中曾言幼时常于树下玩耍,不知其树现下
如何?」
吴征心中一凛这才回过味来。
庞颂德所言虽简单又显得赖皮,实则在说的是秦国官员迎迓燕国的白身,只
不过这位白身有些不同寻常。至于全程陪同,自有监视之意,不怕你前侍中大人
打什么歪脑筋,那开头的一句告老还乡便是前提。不想庞颂德随口之言竟含有这
么大的玄机,后头挖了个大坑在等鲁仲文。且话里话外,对凉州的主权宣示丝毫
不露破绽,寸步不让。鲁仲文显然洞若烛火,是以转了话题,这里头玄机就更深
了,一个简单的提问不仅考考秦国官员,后头还可随时接话道出答案,言下之意
便是武威郡现下在燕国手中,所有的一切他知之甚详轮不到你庞颂德来操心。
一颗胡杨树便扯到地盘所属之争,这绵里藏针的味道让吴征忍不住心中掀起
惊涛骇浪。
霍永宁微笑道:「说到这颗胡杨树本官倒是一清二楚。其宽二尺,高不可计
数,壮年时通体雪白!惜乎此树年岁已高常遭病虫之害,树身已是千疮百孔。幸
得大秦武威子民常在树荫下纳凉,感常年受其恩惠之心,不时为其捉虫方能保得
一条性命。难得子民有心,但常年如此也甚为艰难。」
吴征不由敬佩霍永宁博知善记,中书令连棵胡杨树都记得清楚着实了不得,
庞颂德此前应对得宜,要他说出这颗胡杨树怕是无此能为。至于最后说什么救得
甚为艰难,分明是骂老而不死是为贼,所指何人不言而明,让吴征忍俊不禁。
「是呵,本官刻意致信丘大将军问询,亦知胡杨已老大限已到。遥想当年家
祖幼时,大燕祖皇尚未登基,彼时官封镇西将军,牧兼雍凉二州。沧海桑田,不
易到得今日胡杨将死,本官还不能归乡一探,可悲,可悲。」鲁仲文这一席话等
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