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作样儿似的白了眼雪月几人,高声道:“你们几个妮子也是忒没规矩的,夫人进屋儿也不知道挪挪窝儿!”
雪月最先回了神儿,扯着青莲的衣袖忙起身朝孙氏见了礼,边还柔声说道:“夫人来得急,奴婢们失礼,请夫人莫要见怪。”
景盛芜也便罢了,她房里的几个下人都能给自个儿脸色看了,孙氏心头怒意更甚,当即沉声道:“三小姐房里的丫头我瞧着也是阖府上下顶儿没规矩的,这样的丫头不如早早地发落出去,留在身边没得叫人笑话!”
心知孙氏是那自个儿的丫头撒气,景盛芜浅浅一笑却也不戳穿,只低声应了句:“侯府里向来不缺懂规矩的,我只看重她们忠心,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些鸡鸣狗盗的肮脏事儿,旁的倒也不甚在意。”
听着她含沙射影的讥讽,孙氏面色一沉,寒声道:“三小姐这话儿里话儿外句句指我御下无方了?”
“夫人心中想必该是清楚,何必来为难我,今儿个金姨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孙氏来势汹汹便是要兴师问罪来的,似是没想到反倒叫景盛芜倒打一耙,怎的今儿个的事情在她口中就成了自个儿都管不力的罪责了?
怔愣了片刻,孙氏回过神儿后大怒道:“我今儿个来正是要与三小姐说说金姨娘小产之事!”
闻言,景盛芜懒懒地掀起眼皮儿,轻咦了一声儿:“阖府上下都是夫人经手操办,何时轮得到我做主了?眼下这样大的事情,夫人该去同父亲商议才是。”
“三小姐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孙氏厉喝一声儿,复又道:“当日可是三小姐口口声声提议金姨娘搬进西院儿养胎,如今金姨娘无端端地小产不是你在暗中捣鬼陷害于我?”
话落,便见景盛芜眸色一寒,目光冷冷地扫过孙氏惊怒交加的脸,沉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儿可不能乱说,夫人的良心难道叫狗给吃了么?当日若不是你自个儿见不得金姨娘好过,不肯给她安排一处好院子,金姨娘岂会与你起争执?又何须我一个晚辈苦口婆心地从中调解,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能叫你二人都遂了心意,如今金姨娘在夫人的院子里出了事儿,夫人不去盘查那些个不争气的奴才倒想起恩将仇报来了!”
景盛芜这话既点出了孙氏的善妒的小心思,又摆明了自个儿年纪尚轻只是个晚辈的姿态,孙氏对外到底是名正言顺地侯夫人,自个儿处置后宅无法儿,倒叫一个一个小辈来给出主意,眼下出了意外又忙赶过来颓唐责任,传扬出去终归是不好听的。
孙氏面色难看,确是她不甘心叫金姨娘仰仗腹中的那坨肉夺得侯爷的宠爱,这才叫景盛芜钻了空子,眼下却是悔之晚矣,她心底猜测此事与景盛芜难脱干系,手里却拿不出实在的证据,只能由得景盛芜当着些个下人的面儿对她明朝暗讽。
心头五味杂陈一时拿不定主意,孙氏一张芙蓉面由青转白。
见状,景盛芜心头嗤笑,冷眼瞧着孙氏失语的模样儿。
屋内一阵寂静,南边儿是孙氏与章嬷嬷,北边儿是景盛芜并着王嬷嬷雪月等人,一时间谁都不做声儿。
约莫捱了盏茶功夫,倒是孙氏身后立着的章嬷嬷先有了动作,只见她朝着景盛芜欠身见礼,和善地开口道:“三小姐莫怪,咱们夫人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眼下是叫金姨娘小产闹得六神无主,这才方寸大乱,老奴想着此事原也与三小姐扯不上干系,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三小姐面善心慈,是断不会作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景盛芜闻言轻笑:“嬷嬷倒是个会说话儿的。”
心头立时思忖起来,眼前儿这个章嬷嬷看似敦厚亲和,比那做了鬼的李嬷嬷不知强上多少,且方才三言两句间撂下话儿来,字字谦卑,恭敬地体,也真该应了那句老话儿,若非大善,便是大恶了。
章嬷嬷叫她瞧得眼皮一跳,忙堆起笑意,赔笑道:“三小姐见笑了,过去老奴就是个粗使嬷嬷,惯是个笨嘴拙舌的,得夫人抬爱日子才好过了些,若有何处说得不妥当的地方儿,三小姐别与老奴一般见识。”
“嬷嬷句句在理,你且说下去。”景盛芜温婉浅笑道。
“奴才们居于府中伺候,蒙受三小姐恩德,自是熟悉三小姐脾性的,可外头的人却不知道,咱们金姨娘有孕,侯爷大赏阖府上下,在汴京城里本也算不得什么秘事,如今金姨娘无端失了孩子,虽说夫人首当其冲,可主意到底是三小姐出的,人云亦云,说起来怕也不好听。”
若说方才只是臆测,现下景盛芜却是不得不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章嬷嬷高看一眼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过如此,若是搁在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因为沐婉清之死,景盛芜正是处在风口浪尖儿上的时候,明里暗里的有人正愁动她不得,说小了此事是祁安侯府的后院儿纠纷,说大了,便是祁安侯教女无方,嫡女心思狠毒残害王侯子嗣,说要定罪受刑也不为过。
这般想着,景盛芜斜觑了眼面色仍旧难看的孙氏,缓声言道:“方才那样的话儿夫人莫再说第二遍,金姨娘既是无端地失了孩子,去寻出端倪便是。”
说话间,景盛芜径自起身,朝一边儿的王嬷嬷道:“差人速去医馆将宴大夫请到西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