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外面簌簌地下起了春雨。
芷衣梳洗完毕,坐在妆台前,百无聊赖地蓖着长发。
诸多悬而未决的事情,仿佛挂在头顶的一枚砍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她不怕死去,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很令人焦灼。
怅然将梳子放好,心里一动,扯了衣架上的罗襦,穿在中衣外面。
又换了一双布底较厚的绣鞋,走出内室。
袭香在外间的小床上熟睡着,时不时地“吧嗒”着嘴唇,仿佛在食用美味。
芷衣蹙着眉头,心生歉疚。
离开苍域国的那三年,两人从没有吃过家乡菜肴。
即便回来后,她也固执地让袭香烹调辛狄国特色食物,害得这丫头跟着亏了嘴。
蓦地,婢女翻了个身,竟然“咕哝”了一句什么。
芷衣本打算去拿纸伞的,听到声音,觉得不对头,便僵住了脚步。
再回头去看婢女,睡得十分香甜。
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摇摇头,否定了不切实际的猜想。
去墙角拿了蒙尘的纸伞,开门,莲步而出。
细雨霏霏,落在地上,很快便渗入了缺水的土地。
芷衣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撑开雨伞,随手摘下门边挂着的提杆灯笼,袅着步子,出了小院。
春夜本就比白天寒凉,加上飘着雨,温度更低。
走了一段路,细雨就洇湿了鞋袜,双足冰凉。
然,她却不愿回去,在灯笼的微弱光线中,执拗地朝木舍走去。
木舍,是这皇宫乃至于整个信城,唯一给了她温暖的地方。
还有那个曾称呼她为“九姑姑”的年轻男子,若非在这深宫之中,若非他们之间那莫名其妙的关系,她真的很希望与其成为无关男女之情的知音人。
还没到近前,就看见木舍内掌着灯,虽光线昏暗,却透着暖意。
倏然想起了那盏热茶,脚步便快了几分。
收了伞,挂好灯笼,推门入内,但见桌上的摆设跟那日几乎一样,茶盏、书卷,只是多了一方长条锦盒。
缓缓走近桌子,倒了一杯茶,竟惊喜地发现,茶汁还是热的。
心存一丝感激,芷衣将热茶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让水的温热暖一暖冰凉的手指。
这个当口,又低头去看书卷。
不再是“凝昙手扎”,而是“慕芷”两个字。
其意不言而喻。
芷衣挪开了目光,又去看那黛色的锦盒。
这时才发现,锦盒下还压着一张纸。
露出来的部分清晰地写着:芷衣笑启。
迟疑着,腾出一只手,指尖划过锦盒盖子,终是没有打开。
坐下,喝了两口茶,潮湿鞋袜带来的不适感越来越令人难受。
遂,脱掉绣鞋,将布袜褪下,享受着片刻的舒适。
然,恰在此时,木门“吱扭”着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