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场所,便是一般官员也未必有资格出入,除了首辅,阮清让想象不出还会有谁会请他。
一入福熙阁,这里面的景象全然不似清让所想,他以为要何等辉煌,然这里雅致得和富贵沾不上一点边,却哪哪都透着奢华。多宝阁上的商朝青铜,汉代的美玉,前朝的青瓷;天井四周边植南方盆景,奇花异草,妖娆各异;清让随侍从登上天井的阶梯才发现,连楼梯都是紫檀木的。所为一寸紫檀一寸金,他们还真是用金铺路啊。
登上顶楼,拐去了南侧的栖云轩。侍卫敲了敲门,但闻室内一声悠长尖锐的嗓音道:“进来吧。”
清让推门,一眼便瞧见了五十上下的宫人。“阮大人,您到了,主子等您有一阵了。”胡总管笑容可掬道,说着,将他引入翡翠屏风后的次间。
次间里,淳王已经等他许久了……
见了淳王,清让心下了然,除了陆崇谦,能进得了福熙阁还与自己有关系的,怕也只有他了。想必他是为了山东张秋水利一案吧。
清让恭敬施礼。乍然瞧见他,淳王似乎有些激动,神情不大自然,不过须臾之后他便沉静下来。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阮清让身躯挺拔,下颌微收,双目低垂,态度谦逊而不卑,儒雅中透着一股傲气。这傲气似曾相识,包括这张脸……
殿试之时,他怎就没意识到呢。他垂目淡然的神情,竟和她一模一样……还有那唇角微挑的嘴,也和他母亲一般,无论何是喜是哀,总是和煦地上扬,让人看着便心生亲近感。
鼻子吗,鼻尖像母亲,但英挺的鼻骨更像自己。淳王下意识摸摸自己鼻子,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阮大人,请坐吧。”
“谢淳王殿下,尊卑有序,下官还是站着吧。”清让施礼道,头低得跟深了。
再寻常不过的话了,可此刻听在淳王耳朵里,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不由得蹙了蹙眉。还是胡总管瞧出了他的心思,含笑上前,劝道:“阮大人,这不是前朝,也不是淳王府。王爷既然请您坐,您便坐吧。”
清让抬头看了眼淳王,见他还在等着自己,也不好推辞,上前请淳王入座后,自己也坐下了。
这次山东一行,便是顾崇谦为还击淳王的谋划之一,想必淳王必然猜得出来。虽说清让和顾崇谦不过是相互利用关系,但他也不会违背彼此多说一字的。他打定心思不应一句,可谁知淳王开口便道了句:
“此物可是阮大人的?”
☆、相认
清北望着他手里的玉扳指眼前一亮, 不过片刻便沉定下来, 镇定道:“不知淳王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淳王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说着, 他指着玉扳指上的那个“政”字,“这扳指, 是我的!”“元政”正是淳王的字。
这话一落,清北彻底惊住了, 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立刻从椅子站起身来。一向淡定的青年人再不淡定了,他惊怒道:“你的?”
淳王含笑点头,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你母亲姓宋, 名妍, 这枚玉扳指便是我赠与她的定情之物。所以清让, 我是你父亲!”
“不可能!”清北抵触,“我父亲是阮伯麟!”
“对, 他养育你这么多年,他是你的父亲,不过是养父。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清北呆愣许久,忽而笑了。“淳王,您说笑吧。我怎么可能是您的儿子,您贵为亲王, 许这都是个误会。”
“误会?”淳王起身, 拉着他站在了镜子前,二人同时望向镜子中的两张面孔,淳王道:“它会说谎吗?你看看你的眉眼, 鼻骨!哪一处不像我。还有这个……”说着,他展开了手边的一副画。画里女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雅致端庄,正颦眉浅笑地望着前方……清北没见过这幅画,却觉得莫名地亲切,他甚至从她的面容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下意识伸手去抚,木然问道:“这是……我母亲吗?”
这话戳痛了淳王的心,他深吸了口气,松开了紧攥着他衣服的手,凄然点了点头。“是,是你母亲……”
虽然清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恍若在梦境中一般,可他宁愿在这个梦境中不要醒。多少次,他问阮伯麟,她母亲到底是何样子时,阮伯麟总会叹息地给他描述一个风致嫣然的轮廓,他脑海里母亲的脸永远都是看不清的……然这刻,他终于见到母亲的模样了。
清北眼睛湿润了,朦胧中,画中少女微颦的眉心变得模糊了,而唇角的笑意越发地清晰,她在朝他笑,母亲在朝自己笑……
“这画能给我吗?”他盯着画,蓦地问了句。
“可以!”淳王应声,低沉而冷静,“不过你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承认什么?”清北打断了他,唇角笑意凉薄。“承认你是我父亲,还是承认你当初为了地位抛弃我们!”
淳王惊,肃然的脸透着丝无措。
而清北却步步紧逼,“你为了继承亲王的爵位,怕身为罪臣之女的母亲连累你,所以你不仅抛弃了她,还派人暗害她,若不是我父亲也就是阮伯麟将母亲藏起来,岂会有今日的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不可能!”淳王反驳,“我何尝要害过你母亲!我是去派人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