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生走进了楚王大殿，殿里没有任何人，连卫兵都没有。楚王一个人孤单的坐在王座之上，不再是慵懒或是随意的姿势，而是盯着怀生愣愣的走进来。

虽然是第一次进楚王宫殿，但基本的礼仪怀生还是懂的。他走到大殿中间，准备行跪礼，头上却传来声音：“不用跪了。”怀生此时更懵了，他呆呆的抬起头，看着这位号称百年来最伟大的一任楚王。在这一任楚王的带领下，洛连城连下燕国十六城，击退了数国联军，让周边的国家闻风丧胆；并且在他的带领下，楚国数年无战事，国泰而民安。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楚王应当刚刚年过中旬，正是壮年之际，对于一个名声响彻时间的人来说，这正是大展宏图铸造一番伟业的年纪，可怀生看到的楚王确是满脸的疲惫，脸上可见数道斑驳的皱纹，鬓角的白色已经压过了黑色，眼前的中年人，仿佛已经过期了老年的生活，虽然身体依旧生机勃勃，但他的心仿佛已如同死灰。

殿外的阳光将大殿分割成光暗两片地方，怀生站在光暗的交界处，而楚王，坐在暗的王座上。

“你先退下吧，我要单独和他说些事。”楚王转头对着殿里一处黑暗的角落说话。

“我劝你还是想清楚。”黑暗中传来声音，接着，怀生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消失了。他明明没有看到有人走出大殿，但那里的人，却实实在在的不见了。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事做的是对的，”楚王看着眼前的怀生，仿佛他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般惊喜，眼角竟还含着泪水，“孩子，你长大了。”

怀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楚王此话何意，他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楚王的话。

“孩子，”楚王的眼里遍布着一种怀生说不清的东西，“你知道自己身世么？”

这话如一道闪电劈进怀生的心里，这么多年来，他只知道自己是嬷嬷带大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出来自己谋生，所幸宫中的人都对他十分关照，才让他可以侥幸的活到今天，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依旧是个艰辛的过程。有时他和其他的杂役们一起干活时，其他人有时会提到自己的孩子，或是对自己孩子的夸赞，或是怒自己的孩子不争，但他们的神情却总是带着淡淡的自豪。

怀生有时想过，自己的父母呢？自己的亲人呢？可他从周围的人口中问不出任何东西，仿佛他是凭空掉在了皇宫里一样。在人们眼中怀生是个乖孩子，每天都逆来顺受的为生活做打拼，但怀生自己知道，在遇到主动找上门来的楚轩之前，他感受到的，只有孤独。

怀生内心波涛汹涌，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如鲠在喉。他只能用力摇了摇头，用期望的眼光看着楚王，他知道，楚王知道些什么。

楚王看着他的模样，缓缓的开口。

楚轩一直在大殿的门口等着，他本以为父王只是想见一见他新交的这个天生神力的朋友，怀生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却没想到怀生这一进去就待了好几个时辰。楚轩干脆叫人搬来两张凳子，直接在大殿门口躺下睡了起来。这一睡没想到真的睡着了，等到楚轩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橙色，他拉过一个侍卫问道：“下午进大殿的那个小孩出来没？”

“报告殿下，没有。”侍卫说。

楚轩愣了愣，这在里面做什么呢？他起身朝大殿上走去。还没到大殿门口，就看见怀生走了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似乎没有看到他。

晚霞开始布满天际，橙色的光撒在怀生的身上。楚轩走过去想拍拍他，却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怀生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晚霞的颜色，空洞而没有色彩。怀生的每一步仿佛都走的十分艰难，如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楚轩站在怀生的面前，可怀生依旧毫无发觉，依旧呆滞的往前迈步，这个呆滞不再是之前怀生的憨厚，而是仿佛失去了心。楚轩站在怀生身边，仿佛有什么隔在两人的中间，距离突然就远了。

楚轩蹙着眉，犹豫再三，还是拍了下去，他还是很担心，虽然不知道怀生在大殿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怕这一拍会把怀生拍出什么问题来。

怀生明显的身体颤了颤，仿佛什么又离开了，两人的距离又回到咫尺之间。“殿下，什么事啊，”怀生的目光虽然依旧游离，但最终还是集中到了楚轩身上。

“你小子..........没出什么事吧？”楚轩面带忧容问道。

“没事没事，”怀生艰难的咧了咧嘴，“我就是，有些发呆......回不过神来......”

楚轩知道他现在可能状态不是很好，也没有拉着他说太多话，“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好像不太舒服。”

“嗯，”怀生应了一声，一回头，仿佛魂又不在身上了，一步一个趄趔的向外宫走去。

楚轩回头，看着黑暗中的大殿，夜幕已经渐渐的降临，可大殿里竟然没有人点灯。他走进大殿，楚王正坐在地上，背靠着殿里的一根金柱，却没有坐在龙椅上。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楚轩看到了自己父王的脸，他有些不敢置信。

平时父王在他的面前总是有些不可一世的感觉，只要在父王身边，他就觉的很安全。在楚轩的印象里，楚王一直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对天下都不放眼底，江山都在他掌握之中。而今天的父亲，不说他席地而坐靠在金柱上的这幅颓废的样子，楚轩头一次从楚王的眼中看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