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她的脚上还趿着拖鞋。
冯恪之提来了她的皮鞋,蹲在她的脚前,帮她穿上鞋,仔细地扣好搭在脚面上的袢扣,又起身,拿了她平日经常穿的一件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少奶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他转头问冯妈。
“好了好了!都在楼下了!”
冯妈在一旁正背着身,用袖角在擦眼睛,听到冯恪之问,急忙答应。
冯恪之握住了孟兰亭的手,带着她从梳妆凳上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孟兰亭仿佛一只提线的木偶,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下了楼,来到门口,看着老闫他们将行李装上了车。
冯恪之打开车门,将她推了进去,“啪”地关了门。
孟兰亭坐在后座上,转过脸,隔着玻璃,看着冯妈和老闫他们站在一旁,眼睛红红地看着自己,终于,努力地牵动嘴角,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冯恪之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发动汽车,踩下油门,汽车开了出去,很快,就将身后这座孟兰亭才住了一个月还不到的房子抛在了身后,越抛越远,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
到达码头的时候,七点二十分。
英国太古轮船公司常年往返上海和香港之间的一艘火轮停泊在江边。乘客大多已经上船,几个船员在岸边,做着离开码头前的最后准备。
孟若渝已经上了船,却没有进舱,还在甲板上站着,左右张望,忽然看到冯恪之带着孟兰亭现身,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姐姐,姐夫!”
英国船长正在码头上等着,看见冯恪之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和他握了握手,又转向孟兰亭,执住她伸来的一只手,躬身虚吻了下,笑道:“夫人,您和冯公子的婚礼,当日我随领事一道也有幸去了现场,记忆犹新,您太迷人了。欢迎您乘坐ts号。”
孟兰亭强打精神,和船长笑着点头致意,应了几句。
冯恪之脸上带着微笑,握着她的手,带她上了船。
孟若渝奔了过来,帮着提起行李箱。
“姐姐,姐夫,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
“我送你和你姐姐到香港,我回来,你们去美国。”冯恪之应他,拥着孟兰亭,入了客舱。
孟若渝一怔,脚步停在了甲板上,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码头,迟疑了半晌,听到轮船发出一阵长长的鸣笛之声,启锚,船身开始晃动,慢慢地离开码头,终于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地跟了进去。
☆、第 83 章
船今早出港, 两夜三天之后,将抵达香港皇后码头。
战争的阴霾, 促使许多人决定逃离上海去往香港避难。这条火轮除了货物, 也满载客源,其中就有这个英国船长原本定居在上海的家人。
冯恪之和孟兰亭住一个单间舱房。开船不久,船长就邀冯恪之去喝一杯。
冯恪之让孟兰亭好好休息, 自己出舱而去。
下午,船长太太来请孟兰亭去她那里喝下午茶。
一个白天,孟兰亭都没见到冯恪之的人, 孟若渝应该也是和他在一起。直到傍晚,他才回来,带着孟兰亭去餐厅吃饭。
这一夜,两人同眠海上。
孟兰亭照例是睡睡醒醒,枕畔的男人,睡得却仿佛很是沉静,和那个晚上一样, 几乎没怎么翻身,自然, 也没有碰过身边的她。
第二个白天, 和昨天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只是到了傍晚, 因为明天船就到港了, 船长为住头等舱的客人开了个小型舞会,邀请冯恪之和孟兰亭参加。
受邀的客人, 无不盛装出席,歌舞升平,一派欢乐。
自然了,冯恪之和孟兰亭这对不久之前才举行过一场轰动婚礼的新婚夫妇,最为引人注目。
但冯恪之没怎么跳。除了一开始请船长太太跳了一支舞外,大部分时间,喝酒,和人闲谈,看着孟兰亭跳舞。
孟兰亭受邀,和同船去往香港履新的一个姓威廉姆斯的英国外交官跳舞的时候,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冯恪之的方向,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孟兰亭本就是在强作笑颜,此刻心情愈发低落。倘若不是出于礼貌,简直恨不得立刻退场,离开这个喧嚣的,却并没有给她带来过什么欢乐之感的舞会。
但是她的舞伴,威廉姆斯先生和她的想法显然不一样。他是个很会说话的年轻人,兴致勃勃,从跳舞开始,就一直不停地赞美着孟兰亭。夸她有东方女性的神秘之美,称赞她的舞姿,赞美她说话的声音,令他“想起故乡肯特郡丛林里山楂树上知更鸟的婉转歌唱”。
孟兰亭脸上勉强带着笑容,心里盼着舞曲快些结束,忽然,船上的大副快步走进舞厅,附耳到船长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船长的脸上露出凝重而遗憾的表情,起身关了乐曲,示意纷纷停下不解看向自己的乘客稍候,随即过去,打开了无线电广播。
广播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