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冀州的大路还算平坦,秦毅三人骑着马紧赶慢赶,三日功夫,已进入太行山中,接近冀州地界。这时碰上了个小麻烦,因为三人不熟悉沿途路况,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客栈,落得无处下脚的境地。
眼看天就黑了,三人只得离开大路,往野地里寻觅灯火,看能否找一户人家投宿。
令人庆幸,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农户,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们的老母亲,还有几个儿女。户主一开门,秦毅便慷慨地奉上一串铜钱,户主见三人虽然拿着武器,但也不像坏人,就欣然接纳,将他们安排到自家客房。
客房非常简陋,连一张桌子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榻,何深和罗羽只好在地上铺了席子做地铺。
三人到房间里放下包裹后,户主遂问道:“三位贵客,敢问你们吃过饭了没?”
“还没有呢。”秦毅老实道。
“不嫌弃的话,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内人为你们准备了饭菜。”
何深躬身道谢:“多谢主人家的恩情。”
“哪里啊,这位贵客给我的那块银子足够我们全家老小吃一个月呢,你们才是我们的恩人哪。”男主人热情的不得了,脸色不像先前那么蜡黄,泛起了点红光。
晚饭很简单,几个馒头、烧饼,和一点稀粥。
“有烧饼哦!”主人家的小孩子们个个异常兴奋,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补丁打得到处都是,瘦小的身躯令人怜惜。
“三位请,家中贫寒,只有这些粗粮,还望三位见谅。”女主人歉意道。
秦毅连连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不是什么贵人,这些东西正合胃口。”
“唉,朝廷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何深有些同情地说道。
户主道:“可不是嘛,不过我们家还有几亩田地,不像有些人户,每年都要附近的道观救济才过得下去。”
“道观?”
“这附近有家冀州道士来办的道观,扶危济困,救死扶伤,还作法驱邪,灵得很。所以我们这附近的人都信道,有什么事都去观里烧香,求神仙保佑。”男主人道。
何深问道:“是天恩道的道士吗?”
户主道:“有天恩道的道观,也有真平道的道观,不过两家都差不多。”
秦毅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些关于这些道士们的活动情报,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收获,想来也是,这些山野村民又怎会知道江湖上的事情呢?
吃过了晚饭,三人回到房间点起了蜡烛,躺在床上休息,但为时尚早,都还没有感觉到睡意,于是便聊起闲话。
“老何可清楚这些什么道都是哪儿来的吗?”秦毅从户主的口中听到真平道的名号,有些好奇。
“正好我知道些,话说这要追溯到东汉末年了。当年有个道士张角,奉一本天书《太平清领书》为教义,建立太平道,传扬四方,招来数十万黎民蚁附,号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召集十方信徒起事。史称‘黄巾之乱’,震动天下,引来各路英雄讨伐,鏖战数载方被平定。但太平道并未随之覆亡,各支残部改换门庭,重树旗号,先后建立了七支门派,分布于中原与北方数州,号称太平七道宗,其名曰真平道、天和道、淳中道、太虚道、清一道、安平道和天恩道,七道宗教义各有差异,但同属太平道一系,我听说其中要数真平道势力最大,信徒最多,而我们这次要调查的天恩道,似乎是其中势力最弱的。”
“如此来说,这些道教门派在民间还真是兴旺。”秦毅有感道。
何深点头道:“嗯,他们以神灵为庇佑,又许诺信徒以长生之术,用那些法术和医术救人解难,当然受到很大欢迎。”
罗羽不由称赞何深道:“何先生真是智者,无所不知啊。”
“老何,讲讲你的故事吧,我们很想知道你何以如此学识渊博啊。”秦毅说道,他认识何深有一段时间了,但对他的过往还不太清楚。
“唯,让我徐徐道来,秦公。”何深也不遮遮掩掩,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出身于南阳郡一个世代为吏的家族,自后汉开国的时候,祖上就有人在郡县官府里当差了。到我祖父时,还根据家族世代的经验积累,撰写了一部叫《胥吏通事》的书,记述了从收税记账到看管库房的一切大小吏务,既有奉公的正道,也有谋私的偏门,教天下小吏如何对付上司和百姓,可谓是为吏之道的精髓集成。此书流行四方州郡,至今有人传抄。”
“我的父亲也承袭祖业,担任南阳郡府的贼曹掾史,专司整治不法、保境安民之事,是郡里的干吏。我十七岁时也托他的福荫,做了牢房里的狱卒,我生性善与人交往,即使是犯人也都和我聊得来,包括一些行走江湖的人物,从他们那里我听闻了很多江湖民间的轶事。”
“可时任太守不是个好官,他勾结豪强,收受贿赂,任由这些人为祸乡里。后来有件杀人案闹大了,上头怪罪下来,太守全都加在我父亲头上,以逃脱自身罪责,将他杖责一顿后处死。我也受牵连去职,并为父亲守丧。”
“那时我才二十岁,一时没有事情可做,就跟我们那里的大隐士鲁元道先生(注1)学习经世之道。鲁先生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天文地理,诗赋曲画,无所不包,但我学的很浅,多只是略懂而已。”
注1:鲁褒,字元道,生卒年不详,豫州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