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凝视闪烁的烛火，开始回忆过去。“我是个不知父母为何人的孤儿，生长在益州青城山，那是一座仙气氤氲的名山。是我的师父一手养育我长大，他教授我武功和学识。在我十四岁那年他突然离我而去，于是我便下山寻找他。”

“十四岁就开始闯荡江湖？”罗羽很惊奇。

“是，在那之前我只去过山下的一个村子，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我当时那种愚蠢的程度。”

“我被人骗过，他们灌醉了我，然后将我送到一个富户人家，企图变卖为奴。但显然打错了算盘，我醒来后先用拳头教训了那个财主，然后逼他说出那几个人贩子的下落，再之后我痛揍了那几个蠢货，拿回了我的剑。类似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啊，那时我的愚蠢令我如今都感到脸红。”

“从那以后我不再轻易信任任何人，一直也没交过什么朋友，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师父，为了能活下来，就沿途给各种各样的店家打杂。”

“日子久了，觉得不可能找到师父了，就想漫游九州，做个天底下最自由的人。于是我投奔了一个商帮充当随扈，随他们来往于荆州和益州之间。起初他们看我年纪小，没把我当一回事，收留我后只让我打杂。”

“但情况很快就不一样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那是在荆州的南郡境内，我跟随的商帮遇上了劫匪。当时对方有几十个人，一片刀光剑影，令我胆战心惊。但我知道，如果我不鼓起勇气斩杀他们，便会被他们所杀，在这种念头驱使之下，我与强贼殊死搏斗，连斩数人，浑身浴血，方才击退了劫匪。从那以后，我变得有些冷血，甚至有时脑子里充满了杀欲，可我知道这并非我是个嗜血狂徒，只是天道残酷，由不得我纯真善良罢了。”

“那一战后我也算是年少成名，荆扬一带的很多商帮都听说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呼我‘少剑魔’，争相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商队作护卫。但我志在游历天下，不想在一支商帮长呆，只是身边缺乏盘缠的时候才去找一支队伍效力，拿到佣金便又离开。”

“我不光替商帮卖命，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还受雇杀人，不过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大是大非，非恶贯满盈、臭名昭著之人我是不杀的，就那么几次我就赚了几百贯铜钱，我觉得自己花不了那么多，散了一些给孤苦贫弱。”

“从南到北几十座城池，什么cd江陵、长沙、九江、建业、广陵、寿春、彭城、临淄、邯郸、邺城、许昌、洛阳，我都呆过一段日子。”秦毅回想起来，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仅凭一人一剑就敢独闯天下。

“在洛阳的时候，碰上朝廷征兵讨伐氐酋齐万年，我想我跑遍了大半江山，还没打过仗，就凑个热闹应征了。”

“之后被分到建威将军周处的麾下，在校场上我表现亮眼，被他选为护卫亲兵，他说他要亲手培养我成为一名骁将。但他没能兑现这个承诺，关中六陌之战，我军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周将军他命令我们突围，自己却慷慨就义，作为他的亲兵，我至今深感惭愧。”秦毅又细细讲述了一番当年西征的故事。

“我流落关中，几乎要饿毙路边之际，是陇山秦家堡的人救了我，我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做了堡主的义子，在秦家堡呆了两年，做了一些小事，那也是我经历中最舒适的一段日子。”

“但我生性不能安居一地，秦家堡虽大，然我欲效仿周将军，建功立业，为国铲除奸佞，所以东西辗转一番，来到了并州，在上党郡当了个卒长，权且过了半年。直到去年秋天押送粮草去晋阳之时，被那狗贼张隆陷害，差点丧命，是同行的赵士晟救了我。”关于梁王的仇怨是秦毅心中的痛楚，他实在不想再提起，于是便对何、罗二人略过了。

“剩下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把这些事大概一说完，秦毅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一番传奇，服了！”何深和罗羽都拍手称奇，现在只有罗羽还没讲了。

“嗯……我的故事在积仁庄已经讲过了吧。”罗羽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其他的可真没什么好讲的了。”

“那倒也是，你一个武痴的儿子还能有多少故事可讲。”何深转向秦毅，“我还想问问秦兄，你这些年来闯荡南北，可曾有娶妻生子、安家落户的念头？”不料秦毅已经躺下，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这也太快了吧。”何深和罗羽皆是大吃一惊。

……

第二天，秦毅等三人在山间驿路上疾奔百余里，来到通往冀州的要塞——井陉关（注1）之前。

注1：井陉关，古代太行山名关，位于今河北省井陉县境内，位于连接冀、并两州之道路上的要塞。

井陉关前有一处村子，号为关西庄，此处满是酒家赌坊妓院，因客商来往众多，加上关内驻军时常光顾，所以生意十分昌隆。

秦毅等三人见一家名为永乐馆的酒店颇为气派，于是便到这一家就座，准备享用这一天的午餐。

酒保上了酒菜，三人吃吃喝喝好一会儿，秦毅的目光突然定住了，他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曾经跟他在晋阳的醉香阁酒楼里上演了一出好戏，蒙骗了赵尚权的仆人薛绪。

秦毅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人是那家萧记药铺里的伙计，是萧世谋的手下。

天道盟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这令秦毅感到一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