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翎和柳嬷嬷自内院北端向东跑的这段路程，两人心里都很庆幸没有箭雨再射下来。并且这一路还召集了十几个在不同屋子里躲避弩箭的仆人们。

大家一路狂奔，跨过横七竖八的许多尸体，趟过遍地碎砖瓦砾，终于安全躲进颜翎的屋子里。

经过秦珏残忍的铁驽杀戮，镇国公府也就剩这么些人了！

果然这间铁桦屋毫发无伤！

众人正喘息间，从卧房的大雕花木床底下探出一个梳着双髻的小脑袋。

“玉竹！”颜翎认出是自己贴身丫鬟。玉竹看见小姐眼里尽是惊喜，钻出床底扑进颜翎怀里，带着哭腔：“小姐！我在整理屋子，银杏她们在院子里给白兰姐姐裁纸钱，突然...好多箭...“

颜翎闭上眼睛，心里痛极！平日里其乐融融的镇国公府，如今尸横遍地犹如人间地狱！

此时柳嬷嬷一双粗糙的手掌捧起颜翎的脸蛋，“小姐，妳仔细听老奴说：司马无忌下诏传妳进宫那日，老奴就觉着事有蹊跷。老奴用府里驯养的海东青给雁门关传了飞书。”海东青是‘万鹰之王’，飞得极高极快！

“雁门关？那是父亲战死的地方！”

“不错！雁门关是边防重隘，常年驻扎齐国最精猛的军队，如今的守将是当朝一等骠骑大将军瞿靖，书信就是给他的！老奴拜托他尽快赶回长安，因为小姐有危险！他若骑着神驹，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柳嬷嬷脸上现出坚定的表情，“小姐以后就由瞿将军照顾，记住老奴一句话：要好好活下去！”

颜翎好生佩服柳嬷嬷的未雨绸缪，这位嬷嬷是用尽心血在保护她！

可是听完最后一句话，她慌乱地抓住柳嬷嬷的衣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嬷嬷你不陪着翎儿了吗？”

柳嬷嬷轻轻拂开颜翎的手，“老奴要出去为小姐争取些时间。”

颜翎决然道：“嬷嬷不能出去！翎儿去！秦珏杀了我，就不会难为府里其他人！一命换多命，值了！”

“幼稚！”柳嬷嬷怒目圆睁暴喝一声！“小姐还要任性到几时！”

“我...我连累了这么多性命！难道，嬷嬷让我无动于衷，只缩在屋子里保自己的命？！”颜翎抬起哆嗦的手指，指向屋外遍地尸体。都是从小照顾伺候她的人，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的眼前！

“镇国公府上下仆从都在夫人坟前发过誓：‘为小姐生而生！为小姐死而死！’若小姐现在出去，老奴立刻领着这一干人自裁谢罪！”柳嬷嬷呼和身边众仆：“来呀！给我绑上！”

众仆一拥而上，不顾颜翎的叫喊，七手八脚用幔帐将她围困在椅子里。

柳嬷嬷再次捧起颜翎的小脸，：“老奴记得：夫人临终最后的时辰，她耗尽心血都在为小姐的平安筹谋！妳是颜帅与夫人最宝贵重视的明珠！他们会在天上保佑守护小姐！”

在确定颜翎决不会再有能力走出屋门之后，柳嬷嬷转身向外走去，“记住你们发过的誓言！在瞿将军来之前，舍命保护好小姐！”

“嬷嬷！回来！翎儿求你别去！”颜翎急得崩出泪，却只得眼睁睁看着柳嬷嬷消失的背影毫无办法！她呜咽道：“口口声声为我死！你们若死了，我还活着作什么！”

...

登上高高府墙那一刻，柳嬷嬷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府墙上所有的府兵已全军覆没！每个人的身上都插着三支以上的重箭，目之所及都是血和累叠的尸身！

柳嬷嬷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没有箭雨射进内院，是这些忠诚英勇的战士用自己的身躯作诱饵，转移了敌人的目标！

胡总管的一整条臂膀被弩箭撕断，露出森白的锁骨！他疲惫地靠坐在甬道里，大量失血使他面色惨白，看到柳嬷嬷困难地开口问道：“小姐可安全？”

“安全！但是暂时的！我们要争取些时间，等瞿将军赶来接小姐！”柳嬷嬷蹲下身，在创口周围点了穴，将腰里的汗巾解下为胡总管扎住伤臂止血，“你和圆子留下，我出去与他们谈判。”

她走下高墙，草草写了个纸条绑在一只幸存下来的海东青的爪腕上，高高放飞。

弩箭杀力大，但唯一的短处就是射不高也射不远。海东青混在一群惊飞的山鸟间，安全飞了出去。

柳嬷嬷最后来到出府的角门，只见魁梧的圆子婆手拿铡刀，满脸愤恨地站在门边。

圆子常年在外院门房砍柴铡草，敌人围府时，她立刻守在角门一边准备随时斩杀妄图侵入镇国公府的敌人。守家护门是早年柳嬷嬷给她的任务。

“圆子，保护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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