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后来蒙克告诉我的。

对蒙克的话，我将信将疑，便不无讥讽地说，那完全是天方夜谭中的故事！不愧是神探，亲爱的蒙克先生，你的想象能力与虚构能力，的确是很强的。你不应当去当侦探，而应该去写侦探小说。

蒙克耸了耸肩，幽然道，我说的是事实。

我不以为然，这是我所听到的最荒唐的故事，可是证据呢！你亲眼看到了？

蒙克不动声色，冷静地说，翻动尸身的人戴着手套，没有留下指纹。可是，空气中留下了几种不同人的气味，在很长的时间里，这是抹不去的，就连风也吹散不掉的。

我感到自己的手底心，已经开始出冷汗了。

他依然吸着雪茄烟，慢腾腾地从他西装的上衣袋，摸出了一叠照片来，却又不让我看，他将照片放在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道，金大少爷，黎小姐出车祸的那件案子，我相信你一定很留心报上的报导。

我昂然而立，是又怎样？

蒙克一脸的冷若冰霜，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吧？

我愕然，你怀疑有人蓄意谋杀？

好！蒙克始终不愠不火，绝不发怒，虽然我一直在激怒他。

蒙克继续说下去，像在自言自语，那么，你一定看到过《申报》上说，在车上，发现了几个来历不明的指纹一事？

我感到自己的口中已显得十分干燥，但我仍然道，看到过又怎么样？

不幸得很！蒙克摇了摇头，不幸得很哪，那几个指纹，已经被我查明，其中一个是你留下的，还有一个是你母亲若相惜留下的。金大少爷，对此，你怎么解释呢？

我的内心已然狂怒，想说你放屁，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个蒙克又抢先了一步。

蒙克话音未落，已从手中的一叠照片中抽出两张，递了过来，我机械地伸过手，将那张照片接了过来。一张摄的是方向盘上，另一张摄的是发动机上，都有着清晰的指纹，只是粗略地看上一眼，我便可以认得出，那是我自己的指纹！

我早就知道蒙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也未曾料到，他居然怀疑我与我的母亲是嫌疑人，而且已经掌握了这样的王牌！

我面上的肌肉，已经十分僵硬，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也一定非常难看。我木然站着，装作是十分仔细地观察那两张照片，实际上我根本无话可说，事实胜于雄辩。

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指纹，或许还有我母亲的指纹，是怎么会弄到黎明卉的跑车上去的？

突然，我一下子失控了，激动得身子都颤动起来，手指也在哆嗦，我歇斯底里地狂叫道，是我杀了金啸龙，那又怎么样，难道这个sè_mó不应该杀么？杀了他不是为我娘讨公道么？不是为社会伸张正义么？不是为民除害么？

还有，就算那个黎曼丽也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背叛感情的无耻犹太，她也死有余辜，活该！

蒙克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幽幽地道，金少爷，作为个人，我同意你的想法，也同情你的处境。但不幸得很，金啸龙在上海滩，是一家跨国银行的董事长，是大上海赫赫有名的金融巨头，在法律上来看，他也是受保护的中国公民，如今他死了，是他的亲生儿子将他杀死的。即使看在上帝的面上，作为一名父亲，他也不能死，金大少爷，你明白了么，这是谋杀！这是弑父！

我疯了，高声大叫，不，金啸龙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他！

蒙克阴笑了一下，上前一步，逼视着我，道，金大少爷，你应当叫他爹，而不是直呼其名！当然，我也希望金啸龙不是你杀的，因为杀人就要偿命，要受到法律的严惩！可是，如果你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跑到千里之外的乡下，跑到千柱屋里躲起来？

我又大叫，我去千柱屋差不多已经有十年了！

蒙克刚才还笑得像一只老虎，他忽然收敛了笑容，怔怔地望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他。我们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蒙克搓着手，来回踱步，转过身子，望着窗外。

我喃喃自语，像在吐露心声，我倒是真的想杀他，我恨透了他！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蒙克将话接了过去，你已经说过了，你恨你的父亲。因为，他抛弃了你娘，还抢走了你的未婚妻。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我为什么又没杀他呢？

蒙克又接过了话茬儿，因为他是你爹，你终究是下不了手的。这次你去殡仪馆为他守灵，足以证明你是认他这个爹的，在你的骨子里，依然深深地爱着你爹，这种父子之情，在特定条件下会转化成恨，但当你得知他真的不在世上时，你压抑多年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全化作了悲与痛！

我已泪流满面，哽咽着道，我真的没有杀他……

蒙克这才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完全可以排除你是嫌疑犯，从你踏进灵堂的那一刻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金少爷重返上海滩，一定是为了替父报仇……

我盯住蒙克，正色道，我到底有没有杀死我爹？你再一次当面说清楚！如果你依然一口咬定我是杀人犯，那你为什么不将我拘捕呢？现在就请吧！

我伸出双手，等待着他用洋铐来铐我。

蒙克无动于衷。

我冷冷地道，如果不是，那我走了。

我转身就走。

蒙克蓦然将我喝住了，慢！

蒙克走近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