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事,在布列塔尼愈演愈烈。
一开始只是在农夫之间相互传播,后来更是传递到贵族,例如骑士的耳中,流言的内容也是愈发的离奇。比如说,有一段是关于马格努斯抓捕修士的,好几个农夫信誓旦旦的说着:
“我向上帝发誓!我亲眼看见他的头上生长着牛一样的犄角,而他的马一边奔跑一边吐着硫磺般的火焰!”
完全就是把马格努斯当做是魔王来形容了。
这其中说是没人推波助澜都没人信。
“不够!还不够!仅仅只是现在这些谣言,农民们顶多还是怀疑,我们要再给他们加把火!”
宫廷之中,一切流言的始作俑者科特,正兴致勃勃的谋划着下一次动作。
而马格努斯,他就只能郁闷的坐在主位上,眼看着科特是如何败坏他的声誉,还要点头说好。
没办法,谁让这个计划他同意了呢。
于是,四个来自于英格兰的禁卫军被派了出去。
这些禁卫军,马格努斯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平息流言,但是他们一是语言不通,既听不懂又不会说布列塔尼语;二来,他们在军营里早就被训得好像是木头脑袋,马格努斯管理不听话的士兵的方法是什么?
靠打。
打的多了,自然就听话了。
因此这四个禁卫军的手段就可想而知,所经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人人怨声载道。
与其说他们是平息流言,倒不如说他们反而是在往火里浇油。
农民的愤怒愈发的浓烈,终于,波及到了阿道弗斯神父的身上。
嗯,神父原本还是不知道这事的,毕竟,他只会拉丁语,而且来回的路上都有着马格努斯指派的士兵保护。
因此,即使是布列塔尼的群众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神父也只当是他们被原先的教士欺负多了,对神职人员抱有偏见——在过去,他也曾经是那些欺负农民的人之一。
但是,有一天,几个顽童,他们都还是小孩子,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身上遍布的都是孩童时期特有的青春活力。
面对着这样的孩童,士兵们并没有多做防备。
然后,意外发生了。
这几个孩子,他们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粪球——说不定就是随手捡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这玩意——抛到了神父华丽的紫色法袍上。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事!
那紫色法袍,士兵们虽然不知道价值几何,但是光是看法袍上用金边描绘,又用流苏装饰的花纹,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更何况,紫色,这是只有出生高贵的‘蓝血人’才能用的颜色!
事实上,如果不是神父阻拦,那几个顽童当场就要被士兵抽剑砍死。
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怎么向王子殿下交代!
再说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阿道弗斯神父全力阻拦,不只是这几个孩童,就连他们的亲人,甚至是他们所生活的村子,都要承担这些士兵一时泄愤的后果。
我的意思是屠村。
这又不是什么多罕见的事,因为一时的心情不畅而杀人泄愤,这在整个欧洲都是司空见惯;实际上,有不少来自英格兰的撒克逊禁卫军认为王子殿下对待布列塔尼人实在是太过仁慈。
就应该杀,有敢闹的人就杀,敢不服的人就杀,十抽一杀,要让这些布列塔尼人今生今世都生活在恐惧中,让恐惧浸入他们的灵魂,这样他们才会老实。
英格兰征服苏格兰与爱尔兰,还有十字军东征,他们都是这样干的。
翻开欧洲的历史,只是随便打开一页,便能听见无尽的哀嚎与哭声传出。
这就是那些苦难的灵魂。
不过,幸好有神父在,要不然,马格努斯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次的惨剧才好了。
要是惩罚士兵,还是从英格兰时候就一路跟随,不离不弃的士兵,那只会让军队离心;但是要是把这件事压下去,不顾民心,那就真成了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硬生生的把那些流言坐实。
幸好有神父在。
然后,马格努斯就该面对愤怒的神父了。
自然,神父愤怒的对象并非马格努斯,在他眼里,马格努斯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应该愤怒的是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但是马格努斯,他只是告诉了神父在农民中传播的那些流言,可没有告诉神父,除了最开始的那个流言之外,其他的流言全部都是他一手炮制的!
——至少是他监视着科特一手炮制的。
要如何对着神父解释呢?
马格努斯为了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
难道要对神父说出真正的事实吗?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
神父自认为是主点醒了他,因此他便要为主在人间传播真正的福音,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那个堕落而贪婪的教廷区分开。
教廷满口谎言,因此神父便发誓绝不说谎,也不做谎事以骗人。
把真相告诉神父,马格努斯是真摸不准神父到底是配合,又或者就干脆当场翻脸。
一半对一半的几率,马格努斯可不想把自己的未来赌在运气上。
因此也就只能继续骗,为了一个谎言而编制出更多的谎言,好在神父确实是只会拉丁语,平日里与外人沟通都还要靠马格努斯翻译,信息来源被限制,也不怕谎言被拆穿。
而且,最重要的是,连流言的最初编造者,身为主谋与当事人的科特还站在马格努斯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