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公主揉捏着衣角,有些犹豫,“要不然还是先缓缓,容我想清楚了再说,这样贸然前去,我怕惊扰了他……”
素衣偷笑,也不知公主是怎么了,不过是买个丫鬟罢了,怎么犹犹豫豫的,她开口劝道:“她这样的大多是孤儿,买来做丫鬟……”
“还是等以后再说了,面首一事还是从长计议……”
二人同时开口,双双一怔,同时呆住了。
“……面……面首?”
在这诡异的静谧中,素衣嘴巴张了张,有些结巴,她很想问一句,公主你说的是谁?
面首不是男人才能做的吗?她们不是在谈论那耍杂技的小姑娘吗?
怎么突然冒出面首二字?
素衣将对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渐渐反应了过来,敢情她们谈论了半天,说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昭华公主回过神来,挑眉,眼眸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在说谁?”
素衣一时语塞,她默默地掀开车帘,默默地指了指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杂耍班。
昭华公主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遥远的瞧见一个小女孩鲤鱼翻身,从高空中跳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她了然一笑,赞赏地点了点头,“这身板倒是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买下来吧,吩咐下去,给侍卫们一人做一套常服,每人赏五两银子。”
素衣领命,正待下车,公主又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领队的那位瞧着面善,给他多做两件衣裳,布料要用云锦的,不……不行,云锦的太招摇,木棉织的就行了,木棉织的衣裳夏天穿着最是凉爽,鞋面要缂丝料的,厚底,穿着舒坦……”
昭华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盯着诗经上的某一页,似被上面的句子吸引住了,这些话也像是随口而出,可向来了解公主的素衣却知道,公主越是漫不经心,说明她越是上心。
看来这位大人,很得公主的心。
佛安寺位居京郊的麒麟山上,香火鼎盛,每日前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百姓们来佛安寺礼佛,祈福,还愿。
公主在素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望着眼前耸立在山林之中庄严的寺庙,唇角一勾,扭头正要说话,眼角却瞥见了不远处踢踢踏踏而来两辆马车,那马车装饰华贵,上面挂着粉色的丝带,上面印有恭亲王府的标记,她的脸蹭得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这个小瘟神怎么来了!
安宁郡主甩开侍女的手刚跳下马车,四处看了看,眸光定格在不远处匆匆离去的背景上。
咦,那衣裙瞧着甚是眼熟,背影也眼熟,哎呀,后面停着的马车更眼熟呢……这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她眼尖地看到了素衣,双眸一亮,当下奔了过去,高喊着:“姐姐——是昭华姐姐吗,我是安宁啊,昭华姐姐,姐姐——”
那熟悉的背影一怔,在听到叫唤声之后似乎走得更急了reads;。
安宁郡主追得更紧了,好不容易追上了,她抚摸着胸膛,气喘吁吁道:“昭华姐姐,你走这么急做什么,是我在喊你啊,你看看你,你都不关心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她正是听出来了,才走这么急。
昭华公主嘴角微抽。
面前这位仰着头,露出“啊——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表情的姑娘,是恭亲王爷唯一的嫡女安宁郡主。
若说朝阳郡主是骄纵任性,爱耍小心眼的母老虎,那安宁郡主就是看似天真烂漫,其实内心住着一只大恶魔的小妖精。
恭亲王爷膝下唯有这一女,自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什么都依着她。
说来也奇怪,这安宁郡主不爱女红刺绣,不爱琴棋书画,偏爱舞刀弄枪,整日里扛着一把大刀,非要去闯荡江湖,恭亲王无奈,只得为她选夫家,原是想着只要她出嫁了,女儿家心思就会定下的念头。
可谁料,挑选了很久,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好,安宁郡主嫌弃这个长得不够英俊,又嫌弃那个性子软绵绵的,不管多好的世家子弟,她都能瘪着嘴,从别人身上挑出个毛病出来,这婚事也就一推再推,恭亲王再好的性子也火了,直接大腿一拍,帮她选好了夫家。
婚事定了,日期定了,安宁郡主却开溜了。
整整两年多,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一直到明宣帝去世,平西侯举兵造反的时候,她蓦然出现了。
昭华公主永远记得她那时候的模样。
原本古怪精灵的人,像是经受了重大的打击,眼眸如一汪死海,失了色彩,她以女子之身,披上战袍,征战沙场,与她刀剑相向。
彼时,她尚且不知严如是的真面目,心疼安宁郡主之余,也因为她的立场而痛心,却从来不曾想过真的伤害她。
可最终,安宁郡主还是死了。
她被严如是一箭射穿心脏,鲜血喷洒了一地。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安宁郡主的身子已经僵硬,她一身的白衣被鲜血染得如同那日的夕阳一般,狠狠地灼伤了她的眼。
在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羊脂白玉,到死都不曾松开……
安宁郡主死后,她很久很久都无法释怀,头一回,她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她不懂,为何安宁郡主看着严如是的眼神满是恨意?
她也不懂,为何严如是非要杀了安宁郡主?甚至为了杀她,刻意将她调走……
安宁郡主死的时候才十七岁。
十七岁啊!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宁郡主消失的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