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飒飒, 送来浓郁的血腥味,空气中是浓得化不开的阴暗。
监狱里烛火摇曳, 衬得秦默面色惨白。
昭华公主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她知道这位福伯身上有秘密,却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跟秦默有关。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我记得你,所有被我杀害的人我都记得……从看到你第一眼,我便认了出来。”
福伯虚弱的一笑,面如死灰, 笑容里数不清的苦涩和悔恨,“在劫你父母之前,正值我妻子去世,我当时已经打算金盆洗手, 便不想再杀生, 可没想到你爹竟然是左相的嫡子……其实我知道, 你当时躲在了灌木丛下面,我瞧见了你, 但还是放了你一马……”
他还说了什么, 秦默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那刀疤, 记忆之中也有这样一个刀疤脸, 阴冷的盯着自己, 手中的刀往下滴着鲜血……
秦默脑海中嗡嗡直响, 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漫天的火光,燃烧着的马车,还有无数的鲜血。
刀光,剑影,凄厉地嘶叫……
“灵儿快带着安然走,快——”
“不,相公,我不会离开你的,要走,一起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胡闹!现在是逞能的时候吗?你快走,我回头去找你们——”
“夫君,不要啊——啊——”
……
脑子像是炸裂了一般,很多画面跃入脑海中,他与爹娘一同出游,本是欢天喜地的场景,却在路过奇峰山时,被一群土匪团团包围,那群土匪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纵是武艺高强的爹爹都抵挡不过,无奈之下令人护着他和阿娘逃离。
可那群土匪人多势众,他们不能敌,阿娘拉着他拼命地跑进一片草丛之中,听得阿爹的叫吼声,阿娘将他往前一推,正要回去帮忙,一支利箭穿破空气,笔直的飞射了过来。
他当时年幼,吓得六神无主,一扭头,见娘亲被人一箭射中心脏,滚烫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了他满脸,那灼热的温度,将他整个脑子燃烧了起来。
“安然你快走,回京城——”
“娘亲,你不要死——”他哭着上前要抱住娘亲,却被她狠狠的一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啊——”
“娘要你好好的活着,你听到没有!”
“不许停留,你快走,快走——”
……
娘亲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抹着泪从地上爬起来,死命的向前奔去……
身后是追杀的人,身前是一片迷惘。
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跑到京城,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走,只是拼了命的向前跑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跌入了灌木丛中,崴了脚,就在他倒在那里,挣扎着起身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刀疤男缓缓走近,在看到他的时候对视了几眼,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抓走时,他却压低着声音,“我不杀孩子,快滚!”话落,提着刀转身离去。
隐隐听到他在对旁人道:“这里我查看了,没人,那孩子向那边跑去了——”
再接着,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一直到脚步声逐渐消失,他才战战栗栗的跑出来,满地的鲜血刺激了他的双目。
他哭着一路向北狂奔,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跌倒了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跑着,浑身都叫嚣着疼痛,膝盖摔伤了也不管,满手被利刺扎伤了也无所谓,他就那样不知疲倦的跑着,饿了就摘路边的野果子吃,渴了就忍着,累了就靠在大树底下睡一会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他惊醒,好在那群土匪再也不曾出现。
他也不知道自己逃亡了几天,脚下的鞋都磨破了,露出了血迹斑斑的脚趾头,身上的伤口结了疤又裂开,化出了脓水,混着鲜血一起流出,浑身都是伤,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太累了而承受不住,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承受不住,还是因为爹娘都死了而无力承受,一直到离开了那里,到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路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一家医馆,面前是一个中年大夫。
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究竟从何处来,脑海中只有漫天的火光和凄厉的惨叫……
他变得沉默,不愿意同任何人说话,每日里除了躺在床上被医治,就是靠在冰冷的墙角望着天边的白云发呆,想着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打听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叫河间府,他是跟着一个大户人家而来,那大户人家将他丢在了医馆,给了一大笔重金要馆主好生照料他,而他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
秦默一点点的回忆着,每回忆出一点,心便颤抖一分,娘亲身中利箭,临死前的面容在他眼前晃动个不停,他似是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昭华公主一把扶住。
“秦默……你怎么了?”
“我是苏……安然……”断断续续的画面如潮水般向脑海中涌进,如利刃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他心头,秦默头痛欲裂,拉着公主的手紧紧的捏着,他捏的正巧是昭华公主受伤的左手,昭华公主吃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也不想在这时候打断他。
“秦默……你……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昭华公主咬着牙,担忧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七年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也知道,他爹娘一同死在了奇峰山,那一定是最为惨痛的记忆,秦默他现在心里头一定很苦。
她想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