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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里的水刚要倾洒出来,一双手就猛地托住了水壶的底部。
金鲤真抢过水壶,重新放回桌上:“你别忙活了,我不喝水!”
胥乔抬起眼, 那双比常人更湿润亮泽的眼眸配合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淋湿的头发, 更显得无辜可怜。
“……是我想喝。”他说。
金鲤真板着脸给他倒了一杯水,胥乔没动。
“……对不起。”胥乔低声说。
“什么对不起?”金鲤真皱眉。
“让你生气了……对不起。”他说。
金鲤真快憋屈死了。她多希望他能发发火, 这样她就能毫无负担地将他扔下转身离开, 可是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他都无底线地容忍着她的坏脾气, 一遍遍对她说“对不起”。
明明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你替我挡了辣椒水,你帮了我,为什么反而要向我道歉?!”金鲤真忍无可忍地说。
“可是你生……”
“我生气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我在无理取闹!”金鲤真说:“你放着不管就好了!”
“可是我——”胥乔对她笑了,脸上仍冒着冷汗,却努力地朝她笑了:“没办法把你放着不管啊。”
他苍白的肤色,精致秀气的五官,和那仿佛永远在看她脸色,谨慎又讨好的目光,无一不在说着“我很弱”,他对她的渴望和喜爱昭然若揭地写在那双湿润黑亮的杏眼里,没有任何遮掩和防备,他把他的情感和灵魂袒露在金鲤真面前,也把伤害他的权利交到了金鲤真的手里。
他不在她面前设防,无底线地纵容她的一切行为,如果她说“我要伤害你”,他或许还会递刀子给她。
如果她的其他奶源们也有这么让人省心就好了。
“你还不去洗澡?”金鲤真说。
“好。”
他永远是这样,她说什么就马上照办。
就像是着了她的魔。
我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金鲤真想。
胥乔洗澡去了,金鲤真看着桌上那杯他一口没喝的水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里面传来水声,站了起来朝浴室走去。
“你没事吧?”金鲤真隔着门朝里喊。
里面传出胥乔的声音:“没事。”
“你怎么还不洗?”
这次门直接开了,胥乔站在门口,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胥乔定定地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
“你不走吗?”
“我走哪……”金鲤真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以为我让你去洗澡,是为了趁这机会溜走?”
胥乔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我不会走!”金鲤真快崩溃了:“我求你快点洗!”
门重新关上了,这次里面终于传出了水声。觉得站在门口听声音的自己像个变态,金鲤真一肚子闷气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金鲤真忽然又意识到,这杯水恐怕也是胥乔特意留给她的。
金鲤真束手无策了。
打?这个弱鸡可能接不了她一拳。
骂?这个弱鸡真的弱到让人觉得,对他大吼一声都会让他死掉。
金鲤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弱的弱鸡,在格洛丽亚身边的时候,她永远是最弱鸡——呸,是强得最不明显的那个,以往都是别人主宰她的命运,现在看着胥乔,她感受到了主宰别人命运的滋味。
她毫不怀疑,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胥乔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这种感觉新奇又美妙,让人不禁觉得飘飘然。
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曾经让她仰望的存在们,是否也曾以这种心情来接受她的顶礼膜拜?
十几分钟后,胥乔穿着长衣长裤出来了,看到金鲤真依然坐在桌前,他的眼睛露出隐隐的笑意。
“你的伤严重吗?”金鲤真问。
“只是一点划伤。”胥乔轻描淡写地说。
“你怎么受伤的?”
胥乔沉默了片刻,才说:“打架。”
金鲤真感觉自己在和一个学前班的孩子交流,问一句,对方答一句:“为什么打架?”
“……工作。”
好吧,金鲤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看看他住的什么地方,单论房价,就连谢意琛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得多。
什么工作需要打架?张春那样的工作。
“你这副身板还学人打架,不是找揍是什么……”金鲤真一脸嫌弃。
“要生活呗。”胥乔低下头,笑了笑。
“以后不要买我的周边了,那些垃圾——不,我不是说我垃圾,我是说那些周边垃圾,都是骗钱的。”金鲤真说:“把钱存起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别活得像有今天没明天。”
金鲤真模仿爱说教的江璟深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善良,是一个名副其实,人美心善的织尔蒂纳。
这感觉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