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中天淡淡道,“我会送你离开皇宫。”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穿好衣服。”
景琅转头,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幽光,看到浴桶旁边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毛巾和衣物。
她站起来,脱下单衣,拿过毛巾,迅速擦拭身体和穿上衣服。
这么做的时候,她不时瞟向窗边的男人,希翼他会偷偷的或光明正大的看向自己,但他的身形不动如山,只有窗外吹进来的风掀起他黑色的披风,令他有如在乘风破浪一般。
她低头,微微的笑了。
果然,想打动和吸引这个男人,没那么容易啊。
在她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时,窗边的男人将手指放进唇间,吹了一声口哨。
一声低沉却悠长的口哨。
景琅不知道他所为何意,但没敢打扰他,穿好衣服后便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身边,贴着他的披风,微阖双眸,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多么安心的感觉。
感觉狂风暴雪也好,千军万马也罢,都能被他挡在身前。
夜中天没有看她,只是专注的盯着窗外。
“你怎么……”
“啁——”
景琅刚想问他怎么带她离开,耳边就传来一声尖锐的、有些熟悉的鹰唳。
她下意识的看向窗外,朦胧的晨色中,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飞禽迅速飞近。
“啊!”她惊讶的张嘴,低呼。
竟然是它!
又见那只似乎是从月亮里飞出来的巨雕,即使这个时候并没有月亮。
巨雕伸展着长长的、大大的、似乎欲要遮蔽天空的翅膀,并优雅的、有节奏的、不紧不慢的扇动着,往这栋小楼滑翔而来。
景琅沉迷于它的雄姿,无法移开目光。
转眼间,巨雕已经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冲进窗口。
但,说时迟那时快,夜中天突然俯身,打横抱起她,将她抛出窗外。
景琅只觉得一阵晕眩,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她要摔下去了……
然而,在她的身体被抛到最高点的刹那,那只巨雕也正好俯冲到她的身侧,双爪一扣,就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腰带。
景琅终于明白为什么给她配的腰带这么结实和宽大了。
巨雕的身体微微失衡,摇摇摆摆的、缓慢的飞离阁楼。
景琅在惊叹的同时,突然记起一件事情,立刻转头看向窗边的夜中天,急急的道:“求求你帮我再救一个人,她叫春染,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之前被秀贵妃给抓走了。”
“求求你帮我救救春染,求你了,我会报答你的……”
她不敢叫得大声,而且她也离窗边慢慢的远了。
她不确定夜中天是否听到她的声音,听到了是否又肯去救春染。
但她还是对他抱着一丝希望,祈祷春染也能如自己一般逃出生天。
她终于飞远了。
她看着只在窗边留下一道神秘身影的夜中天,眼睛酸酸涩涩的,鼻子酸酸涩的,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难得相遇,但她得到的,仍然只是一个短暂的记忆。
下次……何时才能重逢?
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景琅抬手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飞行的方向。
皇宫的外围墙,已经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的心里,终于涌起淡淡的喜悦。
掠过树梢,擦过屋顶,有几次还撞到了高高的阻碍物,一人一雕都飞得有点狼狈,但晨色从灰色变成灰白色的时候,巨雕还是顺利的将景琅吊到了外围墙的边界上,然后双爪一松。
景琅发誓,这只巨雕一定是故意在她的身体刚刚越过围墙时丢下她的,然后得意的看着她的身体从斑驳失修的墙面上滑下来,弄得她背部生疼且灰头土脸。
她落在地面上,摔得相当的疼,但她还是冲那只巨雕挥手:“谢谢——”
那只巨雕对她一点都不友好,居然俯冲而下,用爪子勾起地面上的一颗石头砸在她身上,而后“咕咕咕”的欢叫声,冲上高空,扬长而去。
景琅看着它的背影:“……”
好吧,它确实有看她不顺眼的资本,她不会计较。
景琅爬起来,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而后怔怔的看着她以为她再也逃不出来的高墙。
她真的逃出来了?
以这么悄无声息的,看似非常简单便捷的方式?
她应该欣喜的,然而,想到她似乎并没有很好的报复景立天和景嬛,也没能和那个男人好好的说上几句,就这样逃走了,心里还是有着淡淡的挫败感和忧伤。
不过没关系。
来日方长,待她养精蓄锐,定卷土重来。
她捏了捏拳头,裹紧衣服,往远处隐隐可见的建筑群走去。
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偏僻,荒凉,放眼望远,都是零落的农户和并不肥沃的零星农田,其中掺夹着大大小小的荒地。
路面也是凹凸不平,部分积雪化成水,导致地面湿漉漉的,很不好走。
她走了一个多时辰,双腿都冻僵了,才走到稍微热闹一些的地方,雇了辆简陋的马车回到她的秘密小屋。
这间秘密小屋是柳浩认她为义女后,她用调取的第一批资金悄悄买下来的。
小屋很普通,邻居都是一些早出晚归的外来生意人,所以小巷里白天很少有人出没,没有人知道她是这间小屋的主人。
她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母亲给她的“毁容药”,咬了咬牙,吃了三粒。
最后的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