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又静止了。
只有雪娘的哭声是在动着的。
当雪娘的哭声消失之时,其他人的时间才恢复了运转。
英抱着因为透支心力而昏迷过去的雪娘下来,小心的让她靠坐在树干上,对众人道:“拿水、毛巾和草药来。”
而后他拿毛巾沾了水,轻拭她脸上的泪痕和污渍,当她的脸庞一点点露出肌肤,惨白的颜色再次令景琅痛入骨髓。
英给雪娘擦拭干净脸庞后,开始处理她脚踝上的伤。
雪娘的脚踝肿得比小腿还粗,脚上布满了污泥、草屑与各种伤痕,还有荆棘和细石刺在皮肉里,看着就令人心惊肉跳。
景琅知道,母亲在这两天里,一定拖着这只扭伤的赤脚在危险的大森林里行走,对所受的伤、所流的血浑然不觉。
已经绝望的她,早就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苦。
英一手支着雪娘的小腿,一手拿了只镊子,一根根、一粒粒的拔出她脚上的小刺与碎石。
他背对着景琅,景琅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却升起一种难言的妒忌来。
毫无疑问,他认识母亲,而且可能还是母亲极为亲近的人,知道母亲的过去——比她这个女儿懂得还多。
而母亲显然也很在意这个男人,否则不会突然之间失控和崩溃成这样。
——在她有记忆起,母亲不曾失控,不曾失去理智。
“你是男人,你不要碰我娘。”景琅只觉得一股说不清楚的火气冲上脑袋,突然就上前几步,将英推开,“你们走远点,我来给我母亲上药。”
英的目光黯了一黯,小心的放下雪娘的脚,站起来,冲几名同伴作了手势,示意他们都回避。
景琅蹲跪在母亲身边,忍着眼泪,细细的给母亲洗脚,抹药,包扎。
而后她脱下母亲的另一只鞋子与袜子,将母亲的另一只脚也收拾干净。
忙完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母亲的身体,确定母亲没有其它需要担心的伤口后,才冷冷的道:“处理好了。”
英转身,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雪娘的脉搏,确定她没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对景琅道:“月要回家,我们也要回家,所以,我要带她回家。”
景琅两眼圆圆的,瞪着他的目光像小狗瞪着抢了她主人的坏蛋:“你与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英沉默了一会儿:“永远的家人。”
景琅冷笑:“你们到底是谁?”
英道:“我们是谁,只能由月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景琅咬了咬牙,气道:“你、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们就可以对我母亲为所欲为!我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我才是她最亲的家人,你想带走她或者想对她做什么,都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
又是“月”!
想来“月”就是母亲的本名了。她身为母亲的女儿,却从来不知道母亲究竟叫什么,特别是在这些生人的面前,她这个女儿显得像多余的外人,心里……又是说不出的悲伤。
英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既然月带你进入这片森林,就证明她愿意让你回到她的家,那么,你也一起来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问她就是。”
景琅咬唇:“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母亲?”
英悲怆的笑了一笑:“如果我想伤害她,现在就可以做到。”
景琅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因为妒忌而任性了,又咬了咬牙,忍下满腹的委屈:“好吧,我跟你们回去。”
英笑了一笑,背起雪娘:“走吧。”
一路上,景琅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他们果然也知道“引路者”的秘密,而且对这片森林似乎颇为熟悉,这让她又难过起来。
敢情这么多人,就她是外人?
走到天黑以后,英等人在一棵“引路者”下面扎起一个帐篷,让雪娘在帐篷里歇息。
景琅给母亲擦洗了身体,换了衣服,喂了鱼汤。
尽管众人对雪娘很是照顾,但这天晚上雪娘还是染了风寒,发了高烧,服了众人携带的草药以后,雪娘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只是,身体状况仍然极为糟糕。
景琅担心母亲的病情,想在原地多留几天,待母亲身体好些再走。
英却道:“我们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环境更加凶险,毒虫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发现和攻击我们,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进入雪山的范围后才能让她安心养病。”
景琅看看四周的环境,这一带就算是大白天,几乎也没有阳光能照到地面,隐隐还能听到虎啸熊吟,确实不是休养的地方,只得无奈的道:“好吧……”
一行人继续赶路。
病中的雪娘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不曾醒来,整个人更显消瘦轻薄。
待到雪娘终于退烧后,又染上了轻微的瘴气,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唯一的幸运是,英等人还算熟悉这片森林,加上小包子的警卫和“引路者”的指引,一行人行进得还算顺利,没遇到猛虎、狼群、野熊、毒蛇等等。
如此,十几天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森林,站在一片雪山脚下。
“我们暂时安全了。”英轻轻的说着,这才放下他背了这么多天的雪娘,细心的喂她喝水。
景琅则仰着头,久久的看着眼前这一片同样望不到头、山顶覆着白雪、山腰以下却披覆了一层绿色植被的雪山,微微有些晕眩。
真美……
真壮观……
雪山并不算特别高,但上白下绿,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