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点头应下,赵政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拿起这么些书简细细看了起来。
咸阳宫里珍藏的文献比市井里流传的毕竟要正规许多,又有官员专门负责修正校核,小奴隶准备的这些,多看几遍倒也不是挑不出错处,赵政想了想,提笔将错处勾出来,指正就写在一边。
赵政从林子那边过来,巧意忙下了马车迎上前去,见赵政已经洗漱过了,面带愧色的行礼道,“公子恕罪,奴婢来晚了。”
赵政接过巧意递来的面巾擦了手道,“无碍。”
奴婢断没有起得比主子还晚的道理,搁别处只怕要挨一顿打,巧意见赵政丝毫不怪罪,心里欢喜,忙接着道,“奴婢伺候公子用点饭食,过后便要起程了。”
赵政应了一声,他骨子里流着秦人的血,没有当下士人那般诸多礼仪,并不多话,拿过饼子吃了,几口将羹汤喝完便上了马车,直爽利落半点没耽搁,大开大合的男子风范反倒让丫头红了脸了。
董慈瞧着巧意姑娘羞涩可人小鹿乱撞的模样,羡慕得挠心挠肝,心说做男人就是好,啥时候她也能享受一下这样的温香软玉啊!
董慈就这么在东想西想中适应了车马劳顿的生活。
只是渐渐的她的心情就舒畅不起来了,车马走了十几天,离邯郸城越来越远,一路上遇到的村镇也贫困破落起来,与邯郸那等消金窟对比,完全成了两个世界。
逃荒逃难的流民随处可见。
越是临近秦赵边界,卖儿卖女的也就越多,乞丐地痞一窝一窝的四处横行,偶尔还能遇见被打死的小孩儿和老人,董慈看得心里发堵,焦躁不安却无处发泄。
董慈知道自己就只是个看电视的,只是现在看到惨烈悲戚的这一段了。
这么想也没能让董慈的心情好起来。
心情不好的也只有董慈一个,就连巧心巧意一路都是一切如常半点没挂碍,梅州还让人打死了几个尾随车马试图抢劫的流民,遇到病死在路上的死尸,能停下来挪开一些,不从上面直接撵着过,已经算是有闲心的了。
倒不是说别人狼心狗肺就她董慈心善仁慈,只是这乱世的惨处他们正亲身经历着,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长平之战以后赵国境内举国挂丧,家家都有嚎哭声,衣冠冢埋得到处都是,比起那种景况,死几个流民乞丐,似乎真的不算什么。
道理董慈明白,但她生活在连动物都得保护起来的太平年间,猝不及防见了这一场人间地狱,就恍恍惚惚缓不过气来。
史书里的记载寥寥数语一笔而过,这几百年却都是尸骸和鲜血堆积起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距离稍微平稳一些的朝代,至少还有六七十年的时间,这中间还有几代人的血战和纷争……
承受这些的不是诸侯王族也不是名将名士,而是这些惶惶度日的百姓们……
董慈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精神恍惚,睁着眼睛却恍如参禅入定,昼夜不舍废寝忘食,几日过去后,脸变得越发蜡黄干瘪,身形也越来越瘦小,从内而外,无不透露出一股要变丧尸的势头。
巧意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嫌恶,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一掌就把正灵魂出窍的董慈戳翻在地,鄙视道,“原先看着就膈眼睛,现在更不顺眼了,成日一副要死要活的哭丧样,赶紧醒醒神!”
董慈脑子里还在坐禅入定,耳边嗡嗡嗡的,从地上爬起来又规规矩矩坐好了,脸上一副犯傻的模样。
巧意气死了,跺跺脚道,“等下午过了漳水,让老爷把你卖给人熬汤去!”
董慈心里哦哦了两声,心说这年头不好使唤或者身有残疾的奴隶,确实会被卖到一些食肆里去……
不过漳水……漳水!
董慈吓了一跳,忙从地上跳了起来,急急问,“漳水?!意思是快要到漳水了?”
巧意给她吓了一跳,舒了口气,没好气的回道,“不是快要,是已经到了,歇息一下再启程,下午就能到渡口了!”
啥?这真是晴天霹雳,让人猝不及防。
董慈往帘子外看了一眼,外面烈阳高照,已经是中午了,马车什么时候启程的她居然一点想不起来。
董慈忙摸了摸荷包,愕地想起什么,顿时刀割肉疼。
她昨晚恍惚间看见了一株小人参,怕破坏品相,就打算先藏在草丛里,想着等早上启程的时候再拿,结果早上醒来她恍恍惚惚上了个厕所,又恍恍惚惚上了马车,压根就没想这件事来!
那可是个宝贝,能换不少钱的,董慈心里直滴血,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翻白眼昏过去。
巧意看了小奴隶一眼,心说眼睛会动了,想来是回过魂来了,舒了口气,搁下手里的茶壶,下马车走了。
董慈心里兵荒马乱了好一阵,连赵政什么时候上车来的都没发现,不过她也不知道赵政什么时候下的车就是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十几天的路程,怎么一眨眼就到漳水了,那前面这几天她到底在干嘛?
过了漳水她就要单飞了,结果到现在她还没弄到钱!
董慈转了转秀逗了的脑子,这才想起来她这几日都忙着自怨自艾,废寝忘食一点都没想起正事来。
董慈自我唾弃了两声。
就算飞机大炮能立马结束战争,她能造得出来么?
就算做出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