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肺腑之言听得李彬老头子直磨牙,这个家伙简直把人都算计到骨头缝里面去了。
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李文革这才率领着自己的统帅机关和内卫部队登上水师准备的车船,施施然北上奔赴战场。
一路之上李太尉总是站在船头心旷神怡地观赏着大河两岸的山峦景色,口中时不时哼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旋律古怪的歌词,嘴角时不时浮现着那么一丝丝欠揍的笑容,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是大好,不是小好!
一路上这等情形见得多了,沈宸魏逊等嫡系将领便视而不见了,每逢太尉有些莫名其妙举动之际这些军方大佬们便纷纷躲在船舱中将耳朵堵起来装聋子。
只是苦了与李文革同居一条船上的细封敏达和李护……
李护对于自己这位太尉义兄的崇拜到了骨头里,因此这几日一直在默默记录背诵从李太尉口中喷涌出来的那些直白得堂而皇之却又不着调得莫名所以的歌词,背到后来,昔日的相府书童不得不面红耳赤地放弃了,这些词句在一千多年后的时代或许不算什么,在唐末五代,还是显得有那么一些些少儿禁止的。
对于细封敏达而言,这种折磨就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了。
终于,在某次太尉大人再次在船头扯着嗓子高声嚎起“我在仰望……”之后,忍无可忍的党项人终于坐起身大叫:“谁去将那匹的蹩脚马的嘴堵上?”
不能被人理解的幸福,是一种悲哀……
某个两世为人之后又拖了许久方才体味到某种人生境界的家伙摇着头哀叹……
这帮没有品位的丘八们,他们怎能理解,“初吻”这种东西,对恋爱中人的重要意义……
延州节度府后院,骆一娘一面在院子里晒着被子一面摇着头费解,不就是亲了一下了么,居然能产生瞬间石化效果和疯魔异化加成,照这种进展度……雏儿开窍的日子真是遥遥无期啊……
……
汴京城,大宁宫内,数百甲士在赵匡胤率领下静悄悄侍立在寝殿之外候命。
寝殿内,大周天子柴荣一身明光铠甲,内衬素白的斩衰战袍,唇上一抹一字型胡须修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结束整齐神采奕奕,身形虽然稍显消瘦,却掩不住硕长的身躯内奔涌勃的英武之气。
皇后符氏亲手为皇帝系好了颔下的带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护心镜,微笑道:“军中不同宫中,再没有旁人说小话,好好收束自家的秉性脾气,多听些旁人的见解主意,不要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善待士卒,他们毕竟在为你效死呢!”
柴荣笑笑,伸手拉住了符皇后的手,摩挲着道:“你却忒地罗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那许多婆婆妈妈事?”
符皇后也笑了笑,朝着西边指了指,道:“我妹子那边,你不去告个别么?四哥尚不满周岁,你这一去,他的试儿之礼,可就未必能亲自主持了……”
柴荣朝着西宫方向看了看,叹息了一声:“出兵在即,我就不过去了,牵肠挂肚的不好,试儿之礼我若赶不回来,你做主便是,外朝有折令公,还有范质和李谷,你不必忧心,若万一前方兵事不好,可以请晋国公主进宫,有她在内,折令公在外,大事无虞……”
符氏神色一肃:“李崇训已然误了我一次,你若敢再误我,他日相逢,我当恕李崇训,却万万不能恕你!”
柴荣无言,伸手抚了抚符氏的头,轻声道:“我已诏命李文革为山后北面兵马都部署,折、杨副之,以牵制贼军,大势在我不在贼,毋庸多虑!”
符氏叹道:“冯令公却是好意,他是四朝元老了,你出兵前,原该去看看他的!”
柴荣轻轻摇头:“我亦知他是好意,待得胜回朝,我自当亲赴冯府请罪,现在却不成!”
符氏淡淡摇头:“只怕令公撑不到那时候了……”
柴荣叹了口气:“是我负了冯令公!”
符氏展颜一笑:“却是我不好了,你是皇帝,是天子,肩上扛着九州万方苍生黎庶,这等时候,旁人躲得,你却躲不得,这一层外人或许不明白,我又怎能不知?我既嫁了你,不求生同富贵,但求死能同穴,已是心满意足,你负了冯令公我不去管,却万万不可负我,否则九泉之下,你麻烦不小!”
柴荣自信地一笑:“放心,刘崇老贼还奈何不得你家男人,我定能活着回来见你!”
符氏凑上前去,在柴荣面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我记着你这句话了,你活着回来,我便活着等你,你若遭不测,大宁宫里,同有半具棺椁等着你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