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清歌坐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望着松动的泥土,那里曾经埋了很多对她衷心的奴婢。她甚至能想到,当时,这些无辜的姑娘们都翘首盼望她这个主子早日回来解救她们,可是等到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都没见着她的身影,一直到完完全全被填进泥土窒息而死都没等到要等的人。
清歌自诩不是个善茬,可是云青山的行为却在结结实实地告诉她,这个地方很残酷,心不够狠就活不下去,心不够冷就无法立足。她的丫鬟们有什么错呢,有什么事情这些了不起的主子都喜欢揉捏软柿子,难不成天生就高贵到蔑视人命?
梨花的幽香并未唤起清歌的半点幸福,反而提醒她,不管她如何找理由要放过云青山和刘氏等人,他们都不会放过她!
在这后宅大院里,她说自己不想争,谁又信呢?
苦笑着喝了口茶,浮浮沉沉的茶叶浸湿了清歌的眼,一口喝完暖人心扉的茶水,清歌却觉得这夏风冰人心脾,让她四肢五骸都僵硬地无法动弹。
翻手从书房地面的夹板里找到一封黑漆漆的信,清歌就着烛火看完,毫不犹豫将信件地烧了个干净。
已经整整一年了,外祖父将会来京觐见皇上,而他也已经收了莫离为徒,想将他培养成一代名将,而他的个性也分外投外祖父的胃口。
清歌漠然地看向交接无暇的明月,明明美得惊人,却有一抹猩红悄然漫开。紧了紧衣裳,她早早睡下了。
翌日清晨,清歌是被窒息的痛苦吓醒的,一睁眼,一张严肃的脸就凑了上来,他的鼻间只离她的唇有一尺远。
剑眉如星,颜若桃李,眼眸深不可测,除了欧阳少卿会这么频繁地来找她,还有谁会这么莫名其妙?
“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见本王的脸,你都转不开眼珠子了?”调戏的话语从欧阳寒的嘴巴里冒出来,仿佛诚恳至极,让清歌一腔怒火都化作了行动。
可是“啪”的一声,不知欧阳少卿怎得凑了上来,她一巴掌竟然拍到了他薄唇上,那唇瞬间高高肿起。
“力气都这么大了,还不出门会会你爹,一个人颓废在屋子里坐吃等死么?”毒辣的话没有刺激到清歌,她面色平静。
“王爷应当知道,在大楚,男子偷入女子闺房,是大罪,至少要将牢底坐穿。王爷这么英明神武,应该不想不会想不开啊。”
“到时候,本王直接娶你进门,让你老老实实地做个景王妃,你看如何?”
又是这副调侃的口气,清歌心头却掠过涟漪点点,面上丝毫不露。
正在发呆的时候,欧阳少卿将清歌抱起洗了把脸,塞了一颗通体清香的药丸给清歌,又在她眼皮上抹了什么药。
“你可以活下去,不用怕,梦中自然不会有梦魇缠绵。”他的眼眸温暖如水,片刻后转身不见了。
等他的身影不见了,清歌抹了把发烫的脸,狠狠地搓了搓唇又搓了搓眼睛。
看见书桌上的那把发黑枯黄玉莲子,清歌的动作猛然顿住,目光迷离,半晌回过神时,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肿起的唇,微微一笑。
那把玉莲子许是和她娘亲的死有关,之前她好不容易从孙掌柜的嘴里撬出点真相,秦婉死前久久摸着不肯放手的就是一把玉帘子。
而玉莲子只长在梁国,其他地方皆是不能长,毕竟水土不同。
查了许久都找不到的旧物竟然再次出现,清歌心中总是泛起酸涩,想起欧阳少卿那张冷峻的面庞在她眼前点点泛出笑意,她的心竟然有些悸动。
也许一切都还不是时候,清歌压下了情思,理了理发髻就出了屋子。
阿秀的身子已经大好,却没有被清歌问起昨日之事,反而直接被带着去了刘氏的屋里。
远远一看,那高大的身影不就是欧阳少卿么?他身边紧紧黏着的不是好色之徒五皇子么?
而云青山只是陪着坐在下座,左手边是刘氏,右手边是欧阳以泽,只有往日里最爱在人前显摆的云玲珑倒是不见了。
清歌大步上前,看见云青山那副撞鬼的神色,缓缓笑开:“爹,女儿给您请安了,多谢您的礼物。”
所谓的礼物除了那些尸体,还能有什么!云青山一时间气血不顺,一把起身大喝,“你不顾及你女儿家的名声,也别给我们相府抹黑!从小到大你都不如你妹妹体贴,她这会儿被你吓病了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连太医都说她神经衰弱,你敢说你没有从中作梗?”
这个,还真没有!
清歌叹了口气:“往日作孽太多而已,我何必忧心?”
只是不知她说的是自己,还是……云玲珑!
欧阳以泽的眸子轻轻一眯,低着头悄然观察清歌的神色,淡然从容,一点火色都没有,分明心腹都被害死了,还能站在仇人的面前面不改色。
真是有趣的女人,只可惜不够聪明,在人前露出了尖锐的爪子,甚至挠了自己的生父一把,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体面和地位,也不管他们这些外人也在看。
“县主说的可是你府上的嫡女云玲珑?”许久未抬头的欧阳少卿一句话,就让云青山欢欢喜喜地点头。
“玲珑向来懂事大方,王爷您曾与小女有何交情?”云青山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眼睛却在诸位皇子的身上都扫过了一圈。
云玲珑可是他惊心培养出来的,日后的路还长,一定要挑一个如意人才能安生,也能让相府在日后皇子争权的时候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