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地坐了下去,忘了自己方才想跟陆昀说什么。她只是美目灿灿,爱慕地盯着三表哥……又去跟别的女郎敬酒了。
家中的表小姐们受宠若惊:有生之年,竟能喝到三表哥敬的酒!三表哥以前都不跟她们玩,都不理她们。
继而女郎又伤心:一定是因为明天陆三郎就要走了。
罗令妤眸子睁大,看陆三郎不假辞色,就端着酒碗,从屋舍最左边一排,一直敬完了圆弧一圈。陆昀到她面前时,她才端酒杯站起来,陆昀似笑非笑地撩了她一眼。罗令妤端酒的手微微一颤,陆昀独独绕过了她,去给别的女郎继续敬酒了。
罗令妤:“……”
旁边女郎们目露讥嘲色,然后又假惺惺地来安慰她:“三表哥一定是忘了,别急。”
罗令妤怅然地坐了下来:做戏要做全套。她既然跟表小姐们说陆昀和自己不熟,小心眼的陆三郎,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不熟”。
偏给她难堪!
罗令妤心中腹诽陆昀不断,但当陆昀敬酒敬到第二圈时,她一下子愣了——陆昀这哪是跟她置气的架势呀,他是要喝倒所有表小姐的架势。
女郎们太多,一个个窝在罗令妤屋舍中,短期内都不打算离开。陆昀又不愿和表妹们多说话,怕自己给一点希望,就再甩不开。他吹埙的时候,就想到用喝酒来代替说话了。陆三郎头皮也是麻了一下,要喝倒一群女郎,那得喝多少酒,他以前也没有这种经验。
罗令妤懵懵地成了那个旁观者,傻眼地看着陆昀喝倒了一个又一个。小妹妹在旁同样看傻了眼,担心地问姐姐:“三表哥……不是明日要走么?喝这么多酒他没事吧?”
罗令妤非常不确定,心虚道:“……应该没事吧?”
她也未曾见过陆昀喝醉啊,陆昀从不让自己置于那般程度的。低头一想,罗令妤还是嘱咐妹妹爬起来,到外面喊侍女要醒酒汤。
当今名士,陆昀恐怕是第一个用喝酒的方式来和女郎们沟通的。端酒敬酒的郎君俊美高贵一如往日,抬手扬眉间气度雍华,因饮酒的缘故,玉白的面容微微发红,眼睛水洗一般,越来越亮,漆黑夺目。他眼中流光溢彩,眉目流动间,那股子既傲慢又勾人的气质,让女郎们心肝噗噗直跳。
简直如发骚的雄孔雀一般,羽尾一展,目不能移。
于是女郎们继续为色所迷,被陆三郎灌酒灌得吃吃笑:三表哥也太好看了些。哪有人越喝酒越好看的啊?
……
一个时辰后,原本坐在屋舍中的女郎们,咚咚咚,一个个全都喝倒了。醉得东倒西歪,不知今夕何夕。到最后一个女郎口中含糊嚷着“不行了、我不行了”倒地,陆昀哈哈一笑,扔掉了手中酒碗,往后趔趄退了两步。
罗令妤已经起身,到门口去端醒酒汤了。吩咐侍女们把一步三回头的小妹妹拖走,一屋子酒气熏天,罗令妤从没见过这么坏的郎君——明知道女郎们喜欢他,一点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把表小姐们都喝倒了。
但同时,罗令妤尾巴又上翘,有些飘飘然:这么坏的郎君,他亲口说他心里有她。她真是厉害。
罗令妤和侍女们把一个个醉得惨不忍睹的表小姐们扶起来,让人送表小姐们回去。进进出出,接人又送人,表小姐们身边跟来的侍女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家女郎参个宴的功夫,就能醉成这样。罗令妤轻声细语地吩咐她们照顾好各自女君,,把煮好的醒酒汤一碗碗送下去。侍女们感激看她一眼:罗娘子真是好人。
这么忙下来,等送走了所有的表小姐,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
侍女灵玉在院中为额上流汗的女郎擦汗,鼓励女郎:“还剩下陆三郎一人,就全部安顿好了。”
罗令妤摆手:“陆三郎最不好解决,我来。你们都先睡吧。”
于舍外整理好仪容,在侍女们鼓励的目光下,罗令妤端着一碗醒酒汤深吸口气,推门入室。她关上门,挡住了外头侍女们窥视的目光。罗令妤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情,才回头转向那身后的郎君,作出气势汹汹与醉鬼算账的样子来:“陆昀你这个混账又给我找事……”
定要作出自己吃亏的样子。
她忽地怔住,因为想象中的情况和眼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她方才和侍女们扶表小姐们出去的时候,陆昀还靠着墙揉着额头,看似喝酒喝得头痛、难受。之后罗令妤站在院中,扮演柔弱可怜的表小姐,把女郎们一个个送走。在罗令妤想象中,自己回来后看到的陆昀,一定是一个醉鬼的模样。
定是很讨厌的、浑身酒味的臭男人的样子。
但是她看到的不是那样。
推开了窗,驱散舍中浑浊的、浓烈的酒味。陆三郎坐在窗上,一腿曲着踩在窗台上,手搭在膝上。他似确实不太舒服,闭着眼,头靠着窗橼,脸朝向窗外的方向。院中盛夏夜,心思灵巧的表小姐罗令妤种了许多花。窗打开的时候,清新的空气飞向陆昀,那被风吹起的雪白色花瓣也簌簌然,从树上飘落,飞向陆昀。
风露月华,无数细雪一样的花瓣在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