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鄢看清了局势,分析对了利弊,即便姬浔胜了,楚门不过处于中央管辖之下而已,而一旦偏帮姬桓,那就是在替自己挖坟,这才是威胁楚门生死存亡的隐患。两害相权则其轻,因此楚鄢才会答应和姬浔达成利益交易。武陵郡是否能平息祸乱关乎着他是否能在族内得到支持,而姬浔也乐得见一个更加明智的人成为楚门家主。楚鄢强就强在他能够让人信任,他的城府心计决定了他不会变卦违背承诺,因为足够聪明,所以不会轻易随风向改变阵营。
容弼看到了明面儿上的东西,更深层次的没能弄明白,姬浔也不挑明,打算让他自己渐渐领会。
“京城的诏旨怎么样了?”
容弼松了眉头,至少还有一件事比较顺利。
“阿盛来信,小云子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皇帝这几年一直盼着咱们能主动出手和南方相抗,如今打破相安无事的局面他自然求之不得。南方巡查的旨意已经拟好,只要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颁告天下。等圣旨一下,阿盛和方擎便会带人沿江南下。”
容弼说完京城的动向,突然笑开了,笃定道:
“他们南下这一路必然风波不断,且随那姬桓折腾吧,总归咱们早已经到了这里了。”
姬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表情有些倦
怠,
“也瞒不了多少时日,他们想在路上要我的命,几次见不到我本人自然会生疑,姬桓也不是傻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猜测我是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等楚门的商队一到兴古,就同他们一起进入云南郡吧。”
容弼起先还未觉得,直到听到‘云南郡’三个字从姬浔口中说出来这才恍如隔世般想起,他们从那里离开竟已有十多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分神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心生悲戚,若不是沈莙被拐加快了一切的进程,他们又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个地方?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许是这样的想法太沉重,容弼略定了定神,开口向姬浔禀道:
“昨日才得的消息,沈家二公子已经定亲了。”
姬浔原本摩挲着腰间玉牌的手一顿,竟有些啼笑皆非。
“沈家也实在有意思,一个小姐在府里无声无息的丢了,他们自己满不在乎倒罢,沈菱却是急得焦头烂额,整日里没个打停。在这个时候给他定亲,明摆着是要叫他梗着脖子反对。”
容弼想起这桩事来也觉得有些荒唐,难以想象沈莙和沈菱过去十几年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居然也没长歪。
“因是楚玶那老家伙做主,将楚穗许配给沈菱,沈府哪有不愿意的,生怕这桩婚事最后不成,急忙把婚期定下了。楚玶在文人心中大抵和圣人差不多,所以沈菱倒也没太生硬,该有的礼数还是足了的。只是不少人觉得奇怪,之前一直盛传这楚穗是准备将来配给楚鄢做妻子的,如今怎么突然许给了旁人。”
姬浔低头看了一眼矮桌上漆画的蝴蝶双结,想起沈莙做的那一枚花扣,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楚玶想要将楚穗许配给楚鄢那也要楚鄢愿意,你以为他真如外表看起来那般随和?越是藏得深的人心里越有自己的计较,他眼界儿高着呢,岂能在终身大事上任由长辈摆布?楚玶能在京城一众适龄新秀中挑中沈菱也算是有些眼光,比起那些靠祖上荫蔽过日子的草包,沈菱也算是强上许多倍。”
姬浔说罢,突然眉头一皱,偏头问道:
“薛六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容弼没料到姬浔还记挂着这件事,愣了片刻才道:
“昌河公主很满意温阳侯之女,这桩婚事月前就已经敲定了。”
他看了一眼稍稍露出惬意神情的姬浔,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薛六喜欢沈莙,这件事虽然过去了那许久,沈莙也早就和他撇清了关系,可是没想到就这样他这主子心里还一直耿耿于怀,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便不愿罢休。容弼看着姬浔浸在金色阳光中的朦胧脸庞,犹豫一会儿才道:
“督主不必太担心沈姑娘,她聪明伶俐,自然知道怎么护好自己,况且姬桓将她掳来南方绝不是为了害她性命。”
姬浔冷哼一声,盯着桌上的灯盏看了一会儿,突然一脸厌烦地将它拂在地上,铜柄落地的清脆声响叫容弼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触到了姬浔的逆鳞,刚想要跪下请罪,却见竹帘后头的人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里间。
夏末的余热让人昏沉,容弼此时却无比清醒。他默默地退出了雅间,却在门口停留了足有一刻钟。这么多年了,姬浔的喜怒无常乃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可是只有这一次,容弼没有感觉到怒火的威压,反倒觉得他终于向一个正常人靠拢了。
而与此同时,被容弼夸赞‘聪明伶俐’的某人却正在南诏王府的一隅顶着日头将自己洗好的衣物一件一件晾在竹竿上。
沈莙扭了扭发酸的肩膀,苦中作乐道:
“有活儿干总比整日对墙发呆好不是。”
一小阵风将湿湿的衣物吹拂起来,她用凉凉的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脸颊,决定回房睡一觉。
也不知是姬桓真的秉持着沈莙很易影响别人这一观点,还是因为不想让她接触到什么有可能是细作的下人,总之沈莙虽是到了涣衣所这么个地方,但是却还是一个人用一间屋子。
她原以为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