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莙耐心地听姬浔说完,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细细地想了想,看着姬浔美好的脸庞,突然就觉得也许他此时也正迷茫着,急需自己的这个答案。
“你知道,你是个特别‘有名’的人,哪怕是我这样不问世事的,在进宫之前也听说过你许多事迹,嗯……就是…还蛮…标新立异的。鉴于你的那些整人的手段,我这样的升斗小民会畏惧是正常的。害怕是一回事,毕竟你的名号确实吓哭过许多小孩,不过认真说起来憎恶之情却没有多少。你确实挺能……折腾的,但是你折腾的那些人大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过惯了穷奢极欲日子的世家贵族,布衣百姓对这些横行霸道的官宦贵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不少被他们坑害过的没准还挺感谢你。新帝登基,铲除异己是历来皇帝都做的事,没道理就因为你的……呃……身份有些特殊就尤其穷凶极恶了。你再怎么翻了天去,残忍手段也仅限于苏相这一类本就应该为自己的政治野心负责的王侯将相,没有波及百姓平民自然就没有民怨沸腾。反观姬桓,作为南诏王,他的治世之才远胜于当今圣上,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与你相争绝不是为了清君侧,不是为了什么百姓的苦难。他想要那把龙椅,仅此而已。你在皇帝登基的时候几乎把京中的贵族府第都翻了个遍,手段是有些骇人听闻,可到底没有滥杀平民连累百姓。大约在□□年前,姬浔刚承了南诏王的位置,仅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清理族中不愿与他为伍的势力,将战火烧遍了南疆。那些时日,南境简直是人间地狱,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地方百姓受到牵连家破人亡。哦!对了,听忍冬说,她就是那时候在南边被容弼救下的。总之那时南诏王姬桓才十六七岁,小小年纪就已经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完全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狠越来越毒,岁月带给他的绝不会是一副慈悲的心肠。若是他真的当上了皇帝,可就没有什么臣子有本事牵制他了,咱们陛下虽然庸懦,但至少还算仁厚,哪日姬桓取而代之,没准又是一个在政治上高度集权,叫人惧怕玩弄权术的嬴政,兴许百姓过得还不如现在。所以你还是放宽心吧,我应该还算是一个比较有理智的闺阁女子。”
姬浔一直静静听着沈莙说话,紧绷的眉角渐渐地松开了,看着眼前少女近乎严肃地向自己解释着一些对他来说过于幼稚和浅显的想法,没由来的,他的心莫名就变得分外柔软。她的眉眼弯弯,眸中水光潋滟,认真的样子轻易就将自己的心整个捏在了手里。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我真正要紧的理由比这可要浅薄多了。”
姬浔没有控制住,骤然笑了出来,这理由对自己已经够浅薄了,那么她真正的要紧理由究竟得浅薄成什么样?
沈莙不理解姬浔为什么笑了,皱着眉,一本正经道:
“我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角色,在替天下人考虑之前我更愿意先顾好自己。不问缘由站在你这边不是因为我方才说的理智推断,主要是因为我识人不清分外浅薄,莫名其妙就被你一张比旁人好看些的脸迷得魂不守舍,我喜欢你,所以在我心里你千好万好。要是今天我喜欢的是姬桓而不是你,没准前面那番高谈阔论就直接被我当成缪论了。”
姬浔笑意愈深,眼神变得非常柔软,伸手把眼前这个讨人厌的磨人精圈进怀里,做出一副挑剔的刻薄样子来骂道:
“这个理由倒确实是浅薄到了极点,没羞没躁的,也不知你饱读诗书都读了些什么鬼东西。不过,你方才话里提到的嬴政,他是什么人?”
沈莙正享受着姬浔的怀抱呢,最后却被他突然问出的话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姬浔好笑地伸手替她轻轻拍打着背部,嘲笑道:
“笨得要死,好端端的怎么又呛住了?”
沈莙用眼神控诉着姬浔,好一阵才缓过来,正要开口打个马虎眼,没想到对方也没歇着,紧接着就问道:
“陆铎不凡胜过薛六,这话你是从那里听来的?”
沈莙才放下的心立马就被他这话重新吊了起来,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实话。
姬浔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拎着她的后领阻止她不断往后缩,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才警告过你从今以后远了那些个青年公子,我这才转背你就和楚鄢在杏树底下‘互诉衷肠’,还被裴榕逮着了,不想活了是不是?还是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沈莙尴尬地笑着,
“你,你都知道了?我…我发誓,我就把楚鄢当成个小孩儿,对了,他第一次见我还叫我小姨来着呢,我们两个绝对是纯洁无比的!”
姬浔冷哼两声,明显对沈莙的这番解释不买账。
沈莙大急,脑门都冒汗了,
“真的真的,我就是因为他聪明才找他帮忙的,绝对没有其他事了!”
姬浔见她真的急了,也没再逗她,挑眉道:
“行了行了,你和他说了什么我都清楚,要是真的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你以为我会是这个态度?必然先弄死他再来收拾你!”
说罢伸手替沈莙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
沈莙没觉得怎么着,一旁的小云子却像见了鬼一样,心道自家大人平日里见人流汗都得掩鼻而避,叫他们拖走才会将手放下,难道对着这个沈莙就连底线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