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传遍了府里。雁家一众姊妹自然不会错过这次谈资,前后涌入了清蕖苑,都想一睹为快。当众人看见清漪的每双鞋子都有两道特殊的绣花撇向一左一右时,便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其中还有一双褪色的旧鞋,尺码比其它绣鞋都小,仔细一看,竟然绣了一左一右两个字。祁宁笑得前俯后仰,拿着绣了字的鞋给众人瞧。
“清娘,原来你真的分不清左右?”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会的,我未必会,我会的,你们也未必会,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真有意思,清娘你都会什么呀?”
清漪指了指桌上的几本书,一脸自豪,仰头向祁宁道,“我会背诵这里所有的书。”
祁宁走过去,翻了翻桌上的书,杏眼圆睁,“春秋三传、诗经楚辞、论语孟子、还有这么多文集,你全部会背诵?”
“是的。”
“真是有意思,这些书,别说我们夫子,只怕是当朝状元,也不敢说自己都能背完。你说这大冷天的,你若是脸红了,我也不好意思说,你不是被冷风吹的。”
“少见多怪!自己不学无术,便不相信我才学满腹。”清漪毫不示弱。
“你若能全部背下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全部背下来背到明天也背不完,你随便说一篇,我背给你们听。”
“好,先来一篇《左传·成公十六年》。”
清漪右侧嘴角上扬,心里蔑笑了一声,“这个蠢货,敢如此小瞧我!”于是挑衅地说道,“那你可要看好了呀,我背得太快,你的眼睛要跟得上才行!”
待清漪背完后,祁宁说道,“这篇太简单了,我们人人都能背。”说罢,翻了翻,让清漪背《左传·宣公十二年》、《季氏将伐颛臾》、《勾践灭吴》、《哀时命》……
当清漪背完第十篇后,巧樟进来了,众人见此情形,忙告退。雁州城到处都是樟树,谭大娘子赐其名“樟”,可见她在三房的分量。
“等着,欠我的一百两呢?”
“一百两?你统共就背了十篇,我说了,背完才给一百两的,我有的是时间,不如你继续背。”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谁说我不守信用,你若想要一百两,好好在家复习,等着我随时来抽查。不然,一两都没有。”说罢,祁宁解开腰间的荷囊,将银子尽数倒在地上,约莫有三四两之多。“这些,是订金,改天接着背给我听。” 心里却暗暗骂道,“小娼妇,害得我一个月零花钱没了。”
待到巳时,众人来到膳厅,此时,葇兮已经知道清蕖苑发生的事了。一想到清蕖苑只有自己踏足过,便慌张地向谭氏解释道,“娘子,不是我说出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笑敏道,“祁宁太嚣张了,如此欺负清漪,说到底,她不过是大房的小娘所生。好在清漪性子平和,不跟她计较。”
谭氏默不作声,待到饭毕,留了清漪去佩兰院。
“谦受益,满招损,记住,以后不要轻易在众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不要与人争一时长短,否则会招来别人的嫌恶。”
“清漪知错了,多谢大娘子教导,日后必当谨言慎行。”
清漪抬头瞥见书架上一排书,喜出望外,便问道:“娘子,我能否借几本书回去看看?”
“当然可以。”说罢,领清漪来到书架前,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清漪看了看书皮上的名字,觉得有趣便拿下来,最后一共拿了十括《水经注》、《贾谊新书》、《鬼谷子》、《肘后备急方》、《贞观政要》、《神龙本草经》、《齐民要术》、《缀术》、《山海经》、《论衡》、《战国策》。
“这些书我都想看。”
巧樟提醒道,“清娘,这些都是郎君所藏之书,郎君从商数十年,走南闯北,见识无数,因此涉猎甚广。”
清漪听罢,一脸不舍,“那我只拿一本,《齐民要术》。”
谭氏道,“你当然可以全部拿回去。”
清漪如获至宝,顿时笑逐颜开。一回到清蕖苑,便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到书架上,抽出一本《齐民要术》,坐在桌前认真地阅读。
葇兮听说了清漪借书的事,忽然意识到,即便是雁府这样经商的人家,也是希望子媳多读点书,以便相夫教子。更何况书香世家的官宦人家,当下便打定主意以后也要多读点书。雁府的子孙当中,没有一个是读书的苗子,以自己在乡下学来的那些诗词,就能轻易超越雁府的众姊妹,虽然曾因此事被伯婶们夸赞过,可那些人到底话里有话,有讽刺自己出身微寒的意思。如今清漪来了,却并没有人讽刺清漪什么,想到这里,不免又感叹自己寄人篱下的辛酸。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