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居士…这是给你的…”
“我不吃甜。”商青鲤取了一枚新的茶盏,斟了酒递给花百枝,复将自己那盏也添满。
江温酒执盏的手轻轻晃了晃,似笑非笑看了商青鲤一眼,由着她揭过了关于脉相的话题。
桌上几碟佐酒的小菜都是素菜,但做菜之人手艺不错,就着烧刀子,竟也别有滋味。
烧刀子入口辛辣,烫喉而过,如火烧腹中。
一壶酒尽,商青鲤又取了剩下的半囊酒来。
酱油不知何时跳到了她身上,蜷着身子在她腿上打盹儿。她伸手轻轻顺过酱油的一身毛发,举盏间树上一朵紫云花恰好落在她盏中。
树上花百枝随手挂上去的灯笼洒下的光晕落在茶盏里,波光粼粼。商青鲤向江温酒看去,见他执着盏慢慢饮着酒,艳色薄唇上染了抹淡淡水光,莫名生出几分缱绻。
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江温酒也抬眼向她看来,眸光如酒,有些醉人,浑然看不出半点修道之人的模样来。商青鲤把落了紫云花的那盏酒饮尽,道:“不知道长可知,在竹林时,我的刀缘何会脱囊而出,却又与道长的佩剑…”
自喉间漫出一声轻笑,江温酒忽然开口吟道:“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他音色雍容里带着些微的懒散,如金玉相击时玉珠坠落划过丝绸,轻而易举便能撩拨人的心弦。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这诗商青鲤并不陌生,少时也曾在书卷上读过。她尚在琢磨这诗里的字句,花百枝与花千枝已在一旁异口同声道:“鸿雁刀!”
“鸿雁刀?”商青鲤微讶。
“不错。”江温酒放下茶盏,指尖扣上桌面,笑道:“你随身的那把刀,名为鸿雁。你竟不知?”
“…不知。”
“鸿雁刀…商青鲤…商…原来如此。”花百枝举筷探向桌上一碟花生米,话里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味。
花千枝眨了眨眼,听了花百枝的话,也一拍手应和道:“原来如此。”
“……”商青鲤挑了下眉,道:“鸿雁刀…我从未听人提及过。”
“江湖风云录里排的上名号的兵器十之六七出自天下器宗之首的烟波楼。鸿雁刀既不是出自烟波楼,也从未在江湖风云录里出现过,甚至是…它从未在江湖出现过,商居士没有听人提及过,也实属正常。”花百枝抿了一口酒,接着道:“鸿雁刀出自数百年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铁匠之手……”
铁匠姓苏,祖祖辈辈打铁为生。苏铁匠三代单传,生来不爱火炉风匣,独好诗词歌赋,及冠之年为自己改了“幕遮”二字为名,却用了“打铁”为字。十年窗下,想要求个郤诜丹桂。无奈于生逢乱世,自觉功名路远,渔樵梦近,因战乱遁去了山水间。
有道是“打铁呒样,边打边像”,制器之道,技艺从无定法,靠得不过是个人悟性。山栖谷隐的日子里,苏幕遮忽然有了制器的兴致,觉炉火正旺,铁水滚烫,也是一桩乐事。
虽也浇铸过盆锅等器皿,但苏幕遮却独爱研究兵器。戟、鞭、镋、棍、拐等十八般武器他都铸过。鸿雁刀正是出自他之手。
时有将,名为沉戟,生性残虐,斩(马)刀下十步一人,领兵屠城不下五座,后被人射杀斩头颅于马下。鸿雁刀,就是用沉戟那把饮血多年的斩(马)刀所打造而成。
值得一提的是,苏幕遮当年想铸的并不是刀,而是剑。事实上,他将那把长三尺有余重五十来斤的斩(马)刀回炉之后,确实铸了一把剑。剑出炉之时,原料尚有剩余,由于温度未散,流动的铁水自发流向了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
苏幕遮叹其刀意太强,明知是足以反噬持刀者的妖刀,还是忍不住为它雕了龙头护手。
铸器以来,苏幕遮有个习惯,喜欢为冷厉的武器取一个极尽风雅的名。或以词牌名命名,或取诗词中几字。他见这一剑一刀,虽刀过于妖异,剑却凛然正气。遂以“君子意”为剑名,而刀,便叫了鸿雁。
花百枝讲完鸿雁刀的来历以后,咂了咂嘴,叹息道:“这可是一把妖刀啊。”
商青鲤默不作声听他说完,没有问关于苏幕遮此人他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的。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江道温酒:“所以…道长的那把佩剑,便是君子意?”
“自然。”江温酒颇有些深意的笑了下。
又一壶酒尽,花千枝已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花百枝起身伸手把睡熟的花千枝抱入怀中,与江温酒一并告辞出了无名居。
抱着酱油回到屋里,商青鲤把鸿雁刀从刀囊里取了出来。指尖抚过银光迸溅的刀鞘,弯了眉眼,轻声道:“原来你叫鸿雁…”
☆、一三。长笛声何处。
指尖从刀鞘抚至刀柄,改抚为握,商青鲤拔刀出鞘。
烛火摇曳间有寒光乍现即收,刀身上半隐半现的暗红色纹路在烛光映衬下忽明忽暗,商青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