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熟识,然总归是该打声招呼:“柳公子,夏日多有蚊虫,在院子里作甚?”
听到声音,柳年转过身来,看见是苏茜:“是你啊,可是有何事?”
柳年并未直接回答苏茜,只问她要去做何,因为这两日都未见她出去,恩人交代要照顾好她,柳年便顺口一问。
“无事,只是想去打点水,顺便出来走走,屋里怪闷的。”苏茜说着便要离去,只是走到他身前,方才看到竟有一木桌,摆着各式点心,地上还放着一火盆,轻飘的烟灰想来是刚刚烧过纸,苏茜浑身一震,未曾思考便脱口而出,隐隐带着关切:“公子,可是家中有事?”
柳年僵硬片刻,不知该怎么开口,然苏茜立时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公子,别误会,我无恶意,只是夜已深,早些休息为好,莫要太过悲伤。”
苏茜再次转身离去,虽也想劝着柳公子回房,然她也懂失去亲人之痛,自是不愿被人打扰。
“无事,”柳年叫住了苏茜,“今日是我发妻忌日,三年前因难产而死,小儿生下来活了几日,也因早产儿先天不足随他娘亲去了。这世上,只有我了。”
柳年隐隐带了哭腔,一个高大的男子,双肩止不住的颤抖,许是太久未曾有人倾诉,今日便对一几乎陌生的女子说出他的痛苦。
苏茜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受,就像是遇到了另一个自己,至亲之人相继离世,世上独留我一人的痛,她真的切身体会着。故看到这样的柳年,她是异常动容的,为他们同病相怜的遭遇,也为柳年对他妻子的深情。
“即使你再痛,再难过,你都要好好活着,你的妻子定不会愿意看到你那般伤心不振的样子。”
苏茜轻拍柳年背脊,就像在哄一个哭闹得孩子。
她将绢帕递给柳年,随后叫来丫鬟一起将柳年扶到旁边的凉亭,就在一旁陪着,等他平静。
“让你看笑话了,不过多谢你。”柳年看着眼前的女子,是真心想要感激她。
苏茜浅浅一笑,“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会喝酒吗?”
“自是会的。”一旁的丫鬟十分有眼色,立时便拿来一壶清酒。
于是两个孤影便在这四方小院喝起酒来,倒是未说什么话,只是喝酒。
世人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苏茜和柳年便是这一对可怜人。似是压抑太久终于得到释放,今日竟都放开了喝,直直喝了一坛。
人生来不易,家国仇恨,儿女情长,最是人间不可回避之痛,有些人因为仇恨而活着,有些人因为爱而活着,活下去,本就最是难捱,熬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晨昏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