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手展开,手里捏的帕子一挥,道:“冬雪逐日消。”紧接着,两手又合拢,做了一个祷告的姿势,道:“邀请东君主,司春还盼早。”
岳麒道:“还算贴合。那么你说说看,这念诗的人物,该是什么身份?”
商秀儿道:“是丫鬟呀。”
岳麒又点点头道:“这诗若是大青衣念,可合适吗?”
商秀儿想了想,摇头道:“不合适吧。大岳师父,我虽然做不出来更好的,但却知道自己这半斤八两,这诗里,有的字用的俗了,就像红梅啊什么的。”说完了自己也有些嫌弃了,又瞥见九九消寒图,灵机一动道:“大岳师父,换成墨梅合适吗?”
岳麒道:“合适也算合适,但仍要看场合。且换了红梅,那么冬雪也要换,而且以大青衣的角色,再说后面这两句,便有失轻浮。”说完站起身来,也不管堆在地上的貂毛斗篷,俯身拿起那幅九九消寒图,喊了一直在旁边侍立的青环过来,道:“我就替岳麟做主了,这画可以贴在墙上了。”
他回身看着商秀儿,商秀儿却没有功课通过的喜悦,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四句诗,无奈却怎么都再也想不出来两句新的来了。
岳麒看她纠结,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想,既然是点九九消寒图,这可不是穷人家玩的起的玩意儿,天气寒冷,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哪有心情画红梅?所以若是台上有这么一场戏,起码也是个大家闺秀,既然这样,就一定会跟着一个丫鬟。那么这首诗的前两句,可让青衣念,后两句,则可以让丫鬟抢着说出来,一来一文静一活泼,这样的对比好看;二来,若是才子佳人戏,这句‘司春还盼早’可就是个引子了。”
商秀儿不由得呆住了,细细的在心里琢磨了几个来回,原来……原来两位岳师父都是极懂戏的,敬仰之余,更加感激萧六爷的苦心,方眼睛发亮的看着岳麒,道:“大岳师父,这个法子好!”
岳麒微笑起来,道:“这是我想出来的,可不是你想出来的。”
商秀儿只愣了一会儿,立刻矮身拜谢了下去,道:“大岳师父,我明白了。”
岳麒喜爱她聪慧,自忖也应该受她这一拜,因此并不扶她起来,只道:“这半年多的底子虽然打的仓促,但已经强过很多伶人。你不是要去考个女状元,或者做个女才子,因此现在也差不多够了,接下来的课,只会比今天还难,你自己要多费心力才行。”
在商秀儿点完这九九消寒图的最后一点时,红梅开了满幅画面,窗外也已经是一片春光明媚。
莺园的屋檐别致,上面种着一行迎春花,到了初春时节,十数条嫩绿枝条垂在窗前,上面星星点点的开着嫩黄的小花朵,又别致又喜人。
春风又至,距离商秀儿来到霍都,已有一年有余。
观音娘子她也没有看见过了,她知道赛观音住在竹园。
以前的商秀儿,若是知道有这样一位传说中的名伶就在身边,怕不是要一日三趟的过去纠缠请教?但今时今日,她却不敢去打扰这位一句话便改变了她一生的人——说是不敢打扰,不如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认同福祸相依的说法,却没法完全释然。
去年的那段时间和经历,于商秀儿来说,如同做了一场异常寒冷与屈辱的梦。
商秀儿只想着,不要把它当回事罢。也只有如此,才能如同梦醒了一般,所有的不堪在她的“醒来过后的”生活里才能被那些妍丽曲词、淋漓的汗水、几乎无片刻闲暇的辰光和萧园的春夏秋冬遮盖过去。
去年萧园的初春,商秀儿几乎无暇也没有心情去留意,今年走在园子里,却发现这里的春色如此热闹喜人。
她攀着手中的花枝,大簇的重瓣桃花开满枝头,如同一树树锦霞缠绕,真个是千朵万朵压枝低。
第三十五章 争春
一阵风吹过,桃花瓣儿不曾掉,倒是隔墙的玉兰树哗啦啦落下了巴掌大的玉白花瓣儿,有蜂儿蝶儿从墙那边飞舞过来,不知疲倦的绕着团团簇簇的香雪海般的花儿嬉戏着。
此处花开,哪处花落,商秀儿矮了身子,绕过低压的枝条,在这园中流连穿梭。
她偶尔抬头,能看到满枝花朵辉映下露出的那片湛蓝的晴空,忽然就觉得世事变迁的这样的快,春光也从来不曾驻足。她忍不住擎起了扇子,刚低低的开口唱道:“流水年华春去渺……”就听一阵嘻笑声就从院墙那边传来,听起来十分接近,商秀儿停住了身段,向月亮门那边看去。
内外宅的花园由这处月亮门互相连通,平日商秀儿并不过去内宅,就算是外宅的景致,因为她素日的课业太满,也不是时时能出来游玩欣赏。但她知道从这边望过去,月亮门内是一株不知多少年岁的极老的牡丹桩子,取的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