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忖度片刻,尚未厘清因果,
殿廷卫士来报说打完了,问是把他送回去还是如何,
小皇帝招他上来耳语道:“交给李总管,让他送人到朕寝宫。”
殿廷卫士一脸惊恐地退了下去,
小皇帝又和正相说:“君不嫉功臣,旁人却未必,穷尽心思网罗摄政王罪名者众,朕难以齐顾,如此可与人言,一罪不二罚,虽非良策,可解亟难。”
正相被他蠢得张口结舌,
执政脑子转得快一点,上前问道:“是何人向陛下进此谗言?”
小皇帝自亲政之后已经很少挨骂了,
被两位执宰训得哑口无言,借着吃午膳灰头土脸地溜回了寝宫,
忘了宫中还有一个摄政王,
一进门被他惊得往外一跳,绊到了门框上,
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摄政王打着赤膊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看他要摔了赶忙上前一步,一展臂将他捞在了怀里,
小皇帝余光瞥见他身后好像有个人影闪了过去,
接着侧脸贴在了摄政王赤裸的胸口上,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摄政王的胸膛在外面晾得微凉,
小皇帝闻到了一股药香,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他把手抬起来贴在自己脸上试图冷静一下,
手背从摄政王胸口的一处擦痕上蹭了过去,
摄政王眉头也不皱一下,小皇帝刚一站稳就松开了他,
规规矩矩地准备跪下行礼。
小皇帝心虚地拦住了他,小声说:“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摄政王背后的杖伤从肩头排布到腰,没一道重复痕迹,
已经止血上了药,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他跪得也不实诚,小皇帝一扶就借机站了起来,
面无表情道:“臣没生气。”
小皇帝几乎没见过他冷脸,也不敢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只好低着头和自己的衣袖过不去,
摄政王若无其事地把桌上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绸夹进书架的一排书中,
挪回床上趴好,把头往被子里一埋,
和自己嘀咕说:眼不见心不烦,心不烦……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带坏我家小陛下。
小皇帝绞了一会儿衣袖,和他坦白说:“朕看见先皇遗旨那天下午偷偷出了一次宫,到禁军军营见了统领,朕同他说北疆是有蹊跷,叫他快马去查,昨天朕收到回报,岑卿的好属下们与蛮人里应外合,准备借机把你骗出京,来一次黄袍加身。事已败露,被兵马元帅之子宣扬得人尽皆知,只是尚未传到京师……”
摄政王从被子里抬起头,打断他道:“陛下还是不信臣。”
第28章
摄政王事前设想过种种可能,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下意识地说完话,
扭头和正相一样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会儿,
又被肩头的伤弄得呲牙咧嘴地把头转了回去,
无可奈何地用额头磕了两下瓷枕,问道:“谁出的馊主意?”
小皇帝嗫嚅道:“禁军统领……”
摄政王听到禁军统领四个字,立刻一头撞到瓷枕上,发出咚的一声,
把小皇帝的话音吓得一顿,换了两口气才说出来:“我已经被训了一上午了。”
摄政王额头抵着瓷枕冷静了一下,
艰难地抬起头一脸无言以对的看着小皇帝,
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沉声道:“没教好你是臣的过错,小陛下不必自责。”
小皇帝坐到了床头,他指尖不安地动了一下,
探身把摄政王汗淋淋的手掌握进了手中。
摄政王没有挣开他,
他的视线不在小皇帝身上,有一点散,不知望向了哪里,
小皇帝抿着嘴唇不作声,只是摸出自己的方巾给他擦汗。
摄政王:“臣离京多年,使陛下多与小人交往,回京后又囿于私情,不敢来见陛下,荒废了三五年,只教了陛下如何与江山里的百姓打交道,忘了告诉陛下如何分辨鬼蜮人心……”
他心不在焉地重复道:“是臣的过错。”
小皇帝从未想过他会如此作答,已经做好了再受一顿训斥的准备,
他抓着摄政王的手掌,这只手指根有硬茧,是长时间握刀后留下的,
摸起来并不柔软,指节却是分明的,
小皇帝有点走神,顺着关节从他指根捏到指尖,
捏到后面摄政王实在是受不了他这股黏黏糊糊的劲,
屈指在他麻筋上一敲,迫使小皇帝松开了手,
漫不经心道:“臣那位过命兄弟是怎么哄骗陛下的,说来听听?”
小皇帝手里没了东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揪着床单,
要是以往摄政王一定早就把他揽在怀里,满口“心肝可怜儿”的口上花花,
今天却全当没看见,对着床头雕刻的一个龙头发呆。
小皇帝怕得厉害,支吾了两句,如实和他说了,
摄政王还没听完,半边眉头就高高挑了起来,
等到小皇帝吞吞吐吐地讲完,另外半边眉毛又耸拉了下去,
变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小皇帝来路上已经想明白了因由,
低声问他:“禁军统领是不是对岑卿刻意打压他不满已久?”
摄政王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后背疼得厉害,嘴唇也有点干,想支使小皇帝去倒杯水,
然而又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那点不合时宜的喜欢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