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目光依然澄澈纯净,没有因为一夕之间平步青云而发生改变。
乍听朱瑞打算让她兼任四职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个武将,只知道一个优秀武将的遴选标准,并不太了解文官。一个优秀的文官应该具备什么?是文采,是才智,是能言善辩的口才,还是脚踏实地的付出?
他只知道,他在朱瑞身边很多年了,了解朱瑞的性子。皇帝虽是个懒散的皇帝,但也不至于如此儿戏。后来,他逐渐听到了很多人对她的议论,那些人惊讶的神色,叹服的口吻。
至此,他就了然了。
那个颤抖地拿着刀为自己续命的人,是个十分优秀的文官。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青辰来到檐下,抬头看向陆慎云,一身黑袍趁得他愈发孤漠,右眉下的疤痕在雪光中显得有些肃冷,“陆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同下官说?”
他垂下眸来,线条分明的薄唇张口道:“不要做官了。我养你。”
空旷的千步廊上,风号雪舞,天色混沌,让陆慎云的这句话显得很不真切。
青辰一时怔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知道她升职了,没有恭喜,没有祝贺,反倒是让她不要做官了?
听了后面的三个字,青辰就更懵了。她脑子里立刻想到的是,她有四份俸禄了,还有皇上赏的一百两银子,她可以改善自己与父亲的生活了,也可以还二叔二婶的照拂之恩,不需要……谁来养。
她眨了眨眼,回道:“恕下官愚钝,陆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惶惶乱世,奸臣当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得比我明白。”他手扶在绣春刀上,目光有些淡漠,却又蕴含着某种情绪,“按往常徐延的做法,对于你这样有前途的新人,他会不惜一切地来拉拢你。你要是不从,他会不顾一切地来打压陷害你……总之,朝堂太危险了。”
青辰静静地看着他,试图理解他前言后语间的用意,能感到他是在提醒自己,可还是不理解他要养她一言从何而来。
见她有些困惑,陆慎云抿了抿嘴,“……你救了我的命,我养你后半辈子,理所当然。”
青辰皱了皱眉,按自己的理解回道:“下官多谢陆大人的提点。只是……下官救了陆大人,不过是机缘巧合,那时下官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若是失败,便是害了大人。所以,大人不必觉得非要报恩不可,大人能提点我,下官已经很感激了。”
陆慎云缄默片刻,才又开口,“……我们先不说报恩。”
青辰更糊涂了,“那说什么?”
“我养你。”他执着地说着这三个字,用比之前更肯定的口气,目光中也有了一丝热切之意,嗓音却依旧清淡,“以后,我不会娶妻,也不会纳妾。只养你。”
“……”
“你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我给你买宅子。”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别做官。”
青辰的心中微微起伏。她似乎有些听懂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他大约是……喜欢上了她这个“男人”。
风夹着雪,吹动了的黑袍,勾画出他挺拔健硕的身躯。
陆慎云对着眼前清俊纤瘦的人,继续道:“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也从没对一个人好过。但我以后……会努力对你好。”
二十八年来,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对什么人表白过。所以,在想了这么久的措辞后,“喜欢”两个字,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因为他不知道她会怎么看他,会有多鄙夷他这种不正常的、不为人道的特殊喜好。
要不是那天黄瑜的那句话——“哪天你的心上人被人抢走了,叫你哭都来不及”,让他忽然有了种失去的预痛感,今天这番话,只怕是会烂在他的肚子里。
“陆大人,真的不必。”青辰明白他所指,却并不点破,而是冷静把表白划回报恩,“大人是武将,是性情之人,下官知道大人是有恩必报的人。只是那件事实在不值一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人守护皇上的安危,下官救了大人,也不过是为皇上尽一份心,如此而已。所以大人真的不必如此介怀。”
陆慎云听着,睫毛微眨。他能鼓起勇气来表白,却没有勇气事先想象表白的结果。
所以,眼下的景况说不上意外或是不意外,只是让他不知作何反应而已。
有生以来,头一次不知作何反应。
“陆大人,下官还得赶回翰林院。大人不介意的话,下官先行别过了。”说着,青辰拱手行了个礼,转身步入了风雪。
迎风走着,青辰长长地吸了口气。
陆慎云的情意和好意,她都理解。可是不论她是不是喜欢他,他给她的归宿,都不是她心中的选择。
不论是在她科举入仕的时候,还是在她埋下“做个好官”的时候,抑或是如今已经有了一定的平台,她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哪怕自己的力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