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样的教训后,顾夫子也不愿什么人都教,送来学堂的孩子,他都要先做一番考核,考核过了,才能当他的学生,考核不过的,他也把话都说明白了,父母若还是执意要送来学堂,他也收了,但能不能学到东西,他就不管的。
阿宝虽不知道读书有什么好,但好几次看着大伯家的堂哥背从小学堂回来,一路走一路摇头晃脑地念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话时,他就羡慕地不得了。
眼下听夫子就要带着他念书,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夫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学不会。
顾夫子看着他绷得紧紧的小脸,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夫子不为难你,就跟着念几句最简单的就好了。”
“不、不为难。”阿宝以为夫子是在嫌他蠢笨,涨红着脸,费力道:“阿宝、是喜欢读书的。”
“喜欢读书的孩子,夫子都喜欢。”顾夫子收回手,“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带着你念三遍,就要自己念,听懂了吗?”
阿宝点了点头,又想起姐姐的话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些,“听懂了。”
顾夫子瞧着这孩子读书的劲头是有的,也就略微安心了些,带着他念了一小节。
阿宝跟读地倒是流畅,不过轮到自己念时,念了两句就憋不出话了,紧张地抓耳挠腮,生怕夫子不要他,“夫子,我、我刚刚还记着的……”
“嗯。孺子可教,资质尚可。”顾夫子知道小孩子是太紧张了,边念边忘,再正常不过,但接受能力还是有的,等到这畏手畏脚的性子改改,好好教导,是一块可造之才。
这话文绉绉的,阿宝听不懂,见顾夫子收起了书,以为是遭嫌弃了,跟着顾夫子出去的时候,小脸灰败。
“顾夫子。”一见到人出来了,顾辞赶紧拍了拍手上的灰屑,又扯着袖子擦了擦汗。
顾夫子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看堆柴禾的那一角,就这会的工夫,顾辞不仅帮他把柴都劈了,还码放地整整齐齐,可见做事是个干脆利索的,再看向顾辞时,不由带了几分赞赏,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思想并不迂腐,瞧着顾辞这剑眉星目,非但不觉得此女是个凶相,反而是个有出息的吉相。
“阿宝虽然启蒙晚了些,但读书的劲头足,就是性子怯了点,好好养养,将来有机会再送去镇上的学堂学习,没准还能考个举人回来。”
顾辞刚见阿宝出来时那灰扑扑的脸色,也以为自家弟弟是个不可雕的朽木,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谢夫子吉言。”
顾夫子摆了摆手,“文房四宝准备了吗?”
“准备了,笔墨纸砚都买了,不过不是什么好物。”
“这些东西最烧钱,这刚开始,买了好物也是糟蹋,家家户户都有草木灰,没事可以用树枝先在地上用草木灰练练大字。”
说着,顾夫子又兀自进了屋,拿了一本老旧的字帖出来,朝顾辞递了过去,“这个拿着,等到阿宝学会写大字了,就用这个来临摹。”
顾辞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忙把东西推了回去,“这、这怎么好意思?”
“让你拿着就拿着。”顾夫子不耐跟人推来推去,扫了一眼那堆柴禾,“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当今儿给我劈柴的谢礼吧。”
顾辞的脸红了红,主动给人把柴劈了,倒不是故意在顾夫子面前卖乖,纯粹是她闲着无事,又见顾夫子那样子,明显是干不来这粗活的,这才一手痒就帮着把活给做了。
“你们家的那点事儿,我也听说了。”顾夫子把字帖硬塞到了顾辞手里,“幼年丧母的孩子大多可怜,阿宝是亏了有你这样一个姐姐。”
顾辞心下感动,知晓顾夫子刚刚那话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地收了这字帖,并不是在拐弯说她故意谄媚讨好,对顾夫子也更是敬重了几分。
说了小学堂具体开学的日子,顾夫子又交代了几句,顾辞才带着阿宝告辞回去。
刚走出院门口不远,对面就来了一个男子,按照村里的习俗,未婚的年轻男女都是要避一避的,结果两人都往同一个方向侧了侧。
顾辞倒也没做他想,又十分自然地往另一边侧了侧,结果余光却扫到对面的男子正看着她,索性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男子却是不好意思了,慌忙错开眼,脸也跟着红了,顾辞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这男人怎么忸怩地跟个姑娘家似的,遂忙牵起阿宝的手就快步走了。
“等等……”
两人刚擦身走过,身后的男子又突然出了声,顾辞想装作没听见,继续拉着阿宝往前走。
“姑娘,等一下。”
顾辞想继续装聋,却不想阿宝这个小叛徒不走了,还要提醒她:“姐姐,后面的哥哥在叫你。”
作为一个被村里人都断言嫁不出去了的老姑娘,顾辞自个儿倒不避讳这些,但奈何这乡野村妇就爱八卦这些,她可不想惹一身骚。只是眼下阿宝都出声提醒了,她要再装聋作哑,反倒惹人遐想了。
“这位小哥是叫我吗?”
男子点了点头,但看着顾辞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手足无措地杵在那里,半天也没出声。
顾辞只觉得这人莫名奇妙,打量了他两眼,长相倒也是个文弱书生,瞧这面相,和顾夫子有些像,顾辞看他手里提着东西要去的方向,暗自猜测这人怕是顾夫子的儿子,心下虽不耐,但面上还是好声好气的,“您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