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出于本能,杨晋多看了他几眼。
“唐大人。”他略一施礼,“晚生段玉,携银点翠寿星龟鹤壶一套,祝老太爷富足年康,福寿遐昌。”
说着,微微侧身,跟在后面的随从忙恭敬地把锦盒捧上来,杨晋单手拖了,朝唐石含笑点头。
“原来是段公子。”
果然,段玉和杨晋本人,他都未见过,加上今日来客众多,唐石并未起疑,立马同他二弟一样开始相见恨晚地寒暄起来。
“我和柳大人同是承明九年的进士,他虽长我十岁,却从未摆过架子,想当初我们彻夜饮酒,提笔作诗,好不快活啊。
“只可惜这些年来各奔东西,一直未能好好聚一聚,难得他还惦记着家父。”唐石拍了拍杨晋的肩,“等回苏州,记得代我向你爹爹问好。”
他不着痕迹地避了些许距离,笑容依旧:“一定的。”
一个小小的知府,还是十多年前的交情,唐石很显然没把杨晋放在心上,正准备让其落座等下一位时,视线不经意看见他身后之人,登时愣了愣。
“闻姑娘?你……也来了?”
逆着光,闻芊缓缓抬起头,蒙在光影里的脸不甚清晰,她似乎浅笑了一下。
唐石这句话里满是意外,杨晋并未放过他的反应,适时开口,尽量让语气显得轻佻:“原来大人也爱听曲儿么?闻姑娘的歌舞的确是世间少有,晚生初到广陵时,有幸一睹风采,辗转反侧难以忘怀,便想着今天这般良辰美景,若能让大人也欣赏如此舞乐,岂不锦上添花。”
唐石怔了一瞬才回过神看向杨晋,敷衍地颔首:“呃,是,是,有劳段公子费心……”
*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唐石愈发忙不过来了,连门口帮忙的唐二爷都给叫了回来。
杨晋因“辈分低微”备受冷漠,坐在角落里清清静静的吃茶。
挑段玉下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需要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身份好见机行事。
闻芊就坐在他旁边,瞧着厅中各种推杯换盏的高官富商,以杯掩嘴,凑过去问道:“唐老太爷寿宴,来者必然众多,唐石既偷偷藏了人,又怕被你们锦衣卫查到把柄,为何不取消宴席?”
杨晋低低道:“若真的取消才是坐实了他有鬼,唐石不会这么做。”
她若有所思,“那你说,这刘文远会被唐石藏在什么地方?”
“他肯照常办寿宴,自然是有备而来。”垂眸饮茶之际,杨晋的双目从在场的每个人中扫过去,“这里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是刘文远的藏身之所;所有人,也都有可能是刘文远。”
所谓大隐隐于世,最危险之处也是最安全的所在。
闻芊颦眉:“易容术?”
“世上根本没有可以把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技艺。”他淡淡道,“顶多只是乔装改扮而已。这些来客、家丁、小厮、甚至是唐家的人,你我又了解多少?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单凭画像是不足以认识一个人的。”
乍然听他这般讲,闻芊顿时觉得周围危机四伏,连上茶水的丫鬟跟着也不对劲起来。
此时拜寿的宾客们大多聚在斜上方的桌前,挨挨挤挤,七嘴八舌的很是热闹,仔细听时,奉承话还不少。不为别的,在那儿坐着一位挺重要的人物——杨阁老的二公子杨晋。
“这雀舌清香虽清香,到底味道还不够浓郁啊。比起我在京城喝的,可差远了。”
唐二爷赔笑道:“杨大人说的是,小地方东西入不了您的眼,还请多担待。”
为了不惹人怀疑,施百川先行了一步,果然如杨晋预料中的一样,他几乎引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而且这位锦衣卫小旗戏还演得颇投入,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纨绔子弟”四个字。
闻芊端着青瓷杯调侃:“别说,这位施小兄弟可比你像杨二公子多了。大人,你别不是被抱回来的吧。”
杨晋抬眸看着那边脑袋快仰上天的施百川,头疼且无奈地轻笑,未置一词。
今后在江浙地界,自己的名声大概不会好了。
杨二公子的出现,确实令不少人侧目,不过也有例外的。
他淡淡地朝闻芊开口:“唐石还挺在意你的。”
尽管不明显,但自打看见她之后,他曾不经意往这边瞥过一两回。
闻芊兴致缺缺地拿盖子拂去茶汤上的碎末,“那又如何,在意我的人可多了,很奇怪吗?”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笑笑。
正在这时,闻芊却忽又放下杯子凑了过来,纤纤玉指支着下巴,凝眸娇笑,“没看出来,大人您对我的歌舞原来这般欣赏呀?难不成,从前我跳舞,您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悄悄偷窥?”她指的自是他方才所说之话。
闻芊是调侃惯了,张口就来,杨晋却不自然地颦眉看着她:“方才那只是权宜之计……逢场作戏而已。”末了,又补充道,“不许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