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赵皇后现在常一人对着镜子发呆,也不知为的什么。
赵皇后忽然开口,“兰芝,你说,高贵妃是不是比本宫好看许多?”
她问得突然,且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赵兰芝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讪讪道:“高贵妃不过是惯于浓妆艳抹罢了,单论美色,或许连贤妃娘娘都不如呢。”
赵皇后默然片刻,说道:“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贤妃比她年轻多少?莫说高贵妃年轻的时候,就算现在,她随便出来走上一遭,照样压倒一片。浓妆也好,淡妆也罢,至少她现在看着,比同岁的本宫娇艳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赵兰芝想了想便道:“从前怎样那是从前的事,都是做奶奶的人了,难道还像小姑娘一样比拼美色吗?至少太子殿下比二皇子殿下强多了,这是有目共睹的。”
说到奶奶,倒令赵皇后想起白天的事,她默默卸下头上簪珥,“本宫还没看过那孩子,明儿你代本宫去看看。”
赵兰芝深知她与傅良娣的龃龉,点头道:“不看也好,傅良娣无福,好好的皇长孙变成了皇女孙,这样不得上天庇佑的人,别折煞了娘娘的福分。”
“倒不是为这个,”赵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本宫只是不忍见到那孩子,一看到她,本宫就想起从前的自己,那时候本宫何尝不是……”
赵兰芝忙焦急地打断她,看看四周,“过去那么久了,娘娘您还惦记这个干什么,反正太子殿下已平安长大成人,您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也是。”赵皇后扯下一只步摇,笑了笑,“傅氏无福,也不及本宫好运气,所以这太子妃之位,她注定指望不上了。”
她本就不太愿意傅瑶做太子妃,后来成德帝决心已定,她也没法子,现在却是老天爷出面干预,天理昭昭。
赵皇后扭头问道:“祯儿还跪在御书房吗?”
“已经起来了,”赵兰芝摇了摇头,“似乎正往寿康宫去。”
“陛下不同意,太子也没办法,由他去吧。”赵皇后沉吟说道,“只是这太子妃之位总是空缺也不好,咱们也须留意着,若有好的,便给太子预备着。”
自打吃了郭丛珊的教训,赵皇后决定将标准定得更严格,不止要家世出众、品格端方,还得跟郭赵两家都没什么牵扯,这样她才能放心——即便作出什么蠢事来,也不至于牵连到她们自家。
元祯趁着夜色来到寿康宫,江太后便告诉他傅瑶已经歇息了。
“这么早?”元祯有些吃惊。天虽然黑了,可还不到睡觉的时候——连江太后都没睡,的确不算太晚。
江太后嗔道:“你不想想她今天费了多大的力气,就是铁人也得累晕了,你还不让她好好歇着。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赶着今天说?”
元祯无法,只得告辞,“那孙儿就先回去了,明早再来探望。”
江太后叫住他,“你也不用常常过来,女人月子里需要静养,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可是……”元祯有些踌躇。
江太后知道他担心什么,“你放心,她住在哀家这里,哀家自会照顾好她,也省得迁来挪去地捣腾。等她出月子了,你再带她回东宫便是。”
元祯只好答应。
江太后看着夜色中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轻轻叹一口气。
寝殿内,秋竹正在喂傅瑶喝雪参乌鸡汤。她每舀起一口,都先细细吹凉了,才小心递到傅瑶唇边。
傅瑶喝得有滋有味,一滴都不剩下,她现在正需要食物的滋补。
待她喝完,秋竹才趁便问道:“良娣您为什么让太后娘娘将太子支走?你明明醒着。”
傅瑶淡漠说道:“就是不要见他,我才装睡。”
她知道元祯央求的那件事必定不成功,与其等元祯百般抱愧进来同她解释,还不如趁早将他打发走,免得聒噪——她现在的确需要静养,况且,她根本不像元祯以为的那样在意这个职分,没了也就没了,太子妃就和良娣一样,不过是宫中女人的一个称呼而已,不见得多么稀奇。少了这项差事,没准她还能更加自在。
她又让秋竹把孩子抱来给她瞧——差不多每隔一刻钟她就要瞧一回,简直爱不释手。一想到这是从她身体里孕育出的一个单独的小生命,她心里就充斥着鼓胀的幸福和骄傲。
这孩子现在看着还很丑,不过据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有了傅渺那个小朋友的经验,她相信这孩子也会越长越好看的。
小婴儿皱着眉,还不停地砸吧嘴,身子在襁褓里扭来扭去。
“……是不是饿了?”傅瑶观察了半晌后说道。
秋竹也没养过孩子,只能迟疑着附和,“或许是吧。”
她们这些人都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傅瑶当机立断,“你让小香抱着去给乳母们瞧瞧,她们都是生过孩子的,应该知道怎么回事,若饿了,就让她们喂奶。”
秋竹答应着,将孩子递给门口值守的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