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安度余生,可那司马玄她……”曹徽适时的顿了一下,她抽泣,帕子遮掩下的表情似乎是伤心透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伤,这种事,殿下您要臣妇如何开口啊……”
阵前伤,这种事?敬慧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地就抬起眼来看曹徽,她盯着曹徽的脸,一瞬不瞬,似乎是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
“你说罢,”敬慧公主道:“本宫与你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或你当作是诉苦也行,甚而若君夫人想同荆陵侯和离,到时候本宫也可暗中助君夫人一力。”
闻言,曹徽哭声一顿,她仿佛得到了某种金贵的保证似的,跻坐在那里的她猛地就往这边膝行过来,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敬慧公主的手。
“殿下!不行的,那司马元初是个不行的!!我与父亲说了,父亲说这门亲事乃是天子赐婚,就算我寻死,终究也只能死在那荆陵侯府,殿下,殿下您救救我罢殿下……”
敬慧公主身后的条屏后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沉闷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闷闷的砸到了脚下的榉木地板上。
“!!!”曹徽立马收声,她百般惊讶的看着敬慧公主,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尽是错愕与惊慌。
“……”敬慧公主终于叹一口气,抬手将右边桌角上的平底花瓶转了半个圈。
她身后,木制墙壁咯噔一声闷闷的低响,挂着条屏的那处自动错开了一个口子。
素纱遮面的曹徽看着那面只错开了一条缝墙壁,她没忍住抽噎了一下,突然,那个暗门猛地被人从里头一脚踹开,墙上挂着的条屏都跟着震了几震,差点掉落下来。
司马玄果然从里头走了出来。
此刻,这位曾经叱咤北境的君侯的周身仿若结了冰一般,她大步朝曹徽过来,毫不怜香惜玉,一把就将颓然跌坐再地、且僵硬不知所措的曹徽给拎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君侯留步!”敬慧公主倏地站起身来,“就这么走了么?”
司马玄单手拎着已经被吓得无力站立的君侯夫人,没有回头,沙哑的声音犹如数九寒天的深冰:“还劝殿下莫要得寸进尺,孤之许诺,还望殿下三思,告辞!”
从出现到离开,司马玄表现优秀,断然像是个被至亲之人向外人揭露了自己的秘密而愤怒的想要杀人的莽夫形象。
先不说敬慧公主是否真的相信了司马玄的表现,眼下,被司马玄单手拎着扔进马车的曹徽却是信了——她有些担忧,这个司马元初,莫不是真的把自己同敬慧公主逢场作戏说的话信以为真了罢?
“我,我我我……”曹徽边磕磕绊绊的开口,边手脚并用的爬到马车最里头的角落里,她抱着自己的两个膝盖,警惕的看着司马玄:“我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你你你……”
“掉头,回荀府。”司马玄冷声吩咐车夫,而后就关上车门,一声不吭的靠着车壁坐了下来。
长安的宵禁时间为子时,此刻虽然已经入夜,但对于珖韵阁这种地方来说显然时辰尚早,长街上熙来攘往,人马车流交替不息,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伤缓缓跑了许久,司马玄至始至终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曹徽不知该怎么开口,便干脆也噤了声。
马车驶去城南之后,繁华渐远,耳边的嘈杂归于静谧,司马玄轻轻开口,声音沙哑,略带鼻音:“敬慧公主派去的人给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曹徽借着车厢里的烛盏向这边看了一眼,“她把你的玉佩送到了我手里,说请我来珖韵阁看戏。”
“你就来了?”司马玄睁开眼,犀利的目光狠狠的扫了过来:“曹媛容,你心里就不知道害怕的吗?!”
“怕,怎么不怕,”曹徽早已取了脸上的素纱,她曲着腿靠在角落里,下巴隔在膝盖上,平静的说:“我曾经有一个堂妹,儿时不甚被土匪贼人绑去了,他们把堂妹的玉佩给我家送了回来,要我们曹家拿五万两金去赎人,她的父亲要报官,她的母亲要拿钱赎人,不过多争执了一个时辰……最后回来的就只有我堂妹的尸体,她当时那么还小……”
“我当时亲眼目睹了她的尸身,”曹徽别过脸去,不与司马玄的目光接触:“你说,如今再遇这种事,你说我害怕不害怕?”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帮你解决了。”曹徽吐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的按了按自己脸上的疤痕,回想起敬慧公主的容颜,她终究也会自卑。
于是,她打趣司马玄道:“不过你可真挑,竟然连敬慧公主那样的美貌都看不上。”
“不道歉么?”司马玄问。
“……”曹徽抿抿嘴角,放下踩在软垫上的双脚,规规矩矩的坐直了身子:“对不起,我说了些多假话,于你名声受损之处,还望君侯大人大量,宽宥则个。”
“不是这个。”冷着脸的人同样冷着沙哑的声音,“我要你好好在家待着,你非但不听我的,还跑到敬慧跟前来以身犯险,要是她逼你摘下面纱知晓了你的身份,曹徽,我想我会当场杀了敬慧灭口的。”
你害我好一场心惊胆颤,害我好一阵心急如焚,最后来你竟却能如此的无知无觉,曹徽,你到底要我如何是好?
曹徽听不见司马玄心里的无奈,她只是轻轻的垂下了如画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