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宁儿的男孩被母亲推的一个踉跄,加之脚下踩了细雪,扑通一下就跪跌在了司马玄的脚下,脑门狠狠磕在了地上。
“这便是你那鼎鼎大名的,跺跺脚边境都跟着抖三抖的荆陵侯舅舅,你的五舅舅,快,快磕头拜年呐!”司马荣一步上前,咬牙切齿地按着宁儿的头给司马玄叩首拜年。
司马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隐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住了曹徽特意准备的红包,寻思着一会儿拿出来给这个小孩儿压岁。
宁儿被按着头,一下下的给司马玄叩首,司马荣嘴角高高一扬,脸上绽出来一个怎么看怎么显得刻薄的笑容,声音尖锐刺耳:“快拜年呀,你这下贱的东西,你那狐媚子亲娘不是把你教养的顶好吗?说吉祥话不会说吗?”
这个宁儿看着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整个人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着,嘴里半天没蹦出来半个字。
司马荣干脆一巴掌把宁儿打的栽了个跟头,终于得意地骂到:“不识抬举的东西,和你那下贱的亲娘一个货色,不过就是把你养在了我的名下,你就真当自己是嫡出的贵子了吗?哼,可笑……”
司马玄听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便站在轿子旁没动,冷眼看着三堂姐司马荣教训孩子。
司马荣应该是在哪里吃了闷气,为了撒气,她此刻将宁儿骂的是狗血淋头。
宁儿就跪在地上,额前的发丝上还粘着磕头时沾上的雪,他看起来害怕极了,眼眶通红,却硬是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过了片刻,这场嫡母对寄养在自己名下的庶子的责骂,以司马荣一脚将宁儿踹翻在地为结束。
一通打骂之后,解了闷气的司马荣拿着手里的红梅扬长而去,只留宁儿趴在雪地里久久没能爬起身来。
直到司马荣走远了,曹徽才被得了司马玄允许的玉烟放出轿子,她方才透过轿帘缝隙目睹了全过程,下来后便大步过来,弯腰想要将宁儿扶起。
被司马玄伸手拦住。
曹徽抬眼,自昨夜至今第一次这样与司马玄对视。
“诸多责骂殴打,未见你哭。”司马玄没有松开拉着曹徽手腕的手,反而沉声问趴在雪地里的宁儿。
宁儿似乎被打疼了,听见司马玄的话后,他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从雪地里站起来——仰起消瘦的脸,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气势迫人的司马玄:“自幼在嫡母亲那里长大,她不喜有人哭泣。”
“独自一人也不会流泪?”
“从不。”
“为何?”
“寄人篱下,要知道规矩,”宁儿拍了拍身上的雪泥,灼灼目光如炬:“五舅舅何必明知故问?”
作者有话要说:
e到年根了,好忙好忙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这个宁儿,小小的年纪,竟然敢仰着头对面前这个从未某过面的“五舅舅”说出这般知根知底的话,司马玄黑沉沉的眸子里带上了迫人的冷光。
与宁儿对视了两眼之后,司马玄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成功地把小孩儿吓得低下头去。
于是这位五舅舅乘胜追击,用平板陈述的语调沉声问到:“小子你姓甚名何,多大年纪,家住哪里,父亲是谁。”
原本充斥在宁儿心里的,对于嫡母司马荣的打骂自己的愤怒与憎恨,转眼就被司马玄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场吓得渣都不剩,被司马玄这么一问,宁儿瘦弱的小身子本能地一抖,又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我叫骆不宁,九岁,家住城北铜锣巷,父亲是炎阳兵马指挥司的文吏骆耀宗。”小家伙回答的似乎咬牙切齿。
不宁,不得安宁的不宁?曹徽偏头看向旁边的司马玄。
只见这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听了男孩的话后,凉薄的嘴角轻轻一勾,脸上竟浮现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只是,她口中那只因为冷笑而露出来的虎牙,生生将这人装出来的冰冷无情敲打得粉碎。
曹徽听见司马玄冷笑一声说:“小小年纪胆子挺大,孤还真想把你过继到跟前养着,只可惜,你不姓司马。”
说罢,司马玄牵着曹徽转身往前走去。
才走出去没多久,宁儿快步追了上来,被留生拦在了离司马玄和曹徽五步远的地方。
“要是我姓司马呢?”宁儿跄踉了一下才站稳,喘着气问:“你是否会考虑过继我?”
“不会。”
“问什么?!”宁儿追问,眼角带着旧淤青的眼睛瞪的圆圆的,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与错愕震惊。
司马玄冷冷地看了宁儿一眼,“孤膝下儿女双全。”
宁儿似乎陷入了某种天塌地陷般的震惊之中,以至于脸上的表情近乎呆滞。
直到留生“哎”了他一声,这小孩儿才突然看了曹徽一眼,终于如梦初醒似的转身跑了,只是背影踉踉跄跄,好像腿上有伤。
“这个孩子他……”曹徽微微探身看向宁儿瘦小的背影,心中颇为不忍,只好抬手在司马玄的小臂上轻轻拍打了一下:“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你同他说这些话做什么?”
司马玄扭过头来,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被曹徽拍了一下的左胳膊,又强行压抑着自己满目的暗自狂喜,与心底里生出来的那股对自己左耳失聪的憎恶,终是不解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曹徽:“你,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