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曹徽眼中,自己与她只是仇人一场相识一场,司马玄盖在毯子下的手紧紧攥住了搭在膝头的衣摆,此刻,她对自己的厌恶当真达到了某个极点——司马玄啊司马玄,你一个顶着男人身份过活,不知何时就会身首异处的女子,怎么还敢对同样身为女子的曹徽生出这般践越人伦的心思!你自己个儿命途坎坷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拉着旁人同你一起下那炼狱般的深渊,变成一个一生都见不得光的肮脏物?
司马玄,你......你凭什么......
眼皮微动,狭长的眼睛缓缓睁开,青年人深邃漆黑的墨眸深处藏着某种对规矩礼教的极端不屑与冷漠,她沙哑着声音,轻轻地问曹徽:“待你大仇得报,除了仇人和相识,你我之间,还能......还能成为朋友么?”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肯就此作罢的期盼,期盼着一个不敢幻想的将来。
那个未来里,不仅有自己,还有她心里的这个人。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若是我错了,便是将我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我都绝无怨言,可若是我没错,我终究也只是要他们一个道歉,要他们还我曹家一个大白天下的清白忠义!”司马玄听见曹徽说:“我本该在当时就随父母兄长一并去了的,侥幸得君侯深恩,一路苟且偷生至今,已然万分感激——昨夜刺客一事是我没能想到的,本以为自己还能有多一些的时日筹谋,但看样子那些人已经被逼急了,这一路上......君侯更要小心了。”
司马玄再次合上眼,还把往下滑了一截的毯子往身上拉了拉,又咧咧嘴嘟嘟哝哝到:“小脑袋里怎么整日想这么多东西,仔细白了头发。”
曹徽:“......”谁能来告诉她,她面前这个司马玄,当真是司马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永嘉郡主: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侍卫搅基还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有点方,怎么办,在线等,挺焦急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曹徽的话,果然没错。
即便是为了安全起见一路只挑人多的地方走,可当荆陵侯的车架行到离帝都长安不远的辅城长定城郊外时,路边的林子里终于再次窜出来了一伙儿出手就是杀招的杀手。
来者目标清晰,执刀提剑,直奔荆陵侯的马车而来。
训练有素的拉车骏马在一片打杀声中稳稳地停在原地,手无缚鸡之力的曹徽就端坐在马车之中,毫无惧色。
刚刚下了一场春雨,雨过天晴,晚风轻拂,吹的马车的窗帘微微摆动,泥土花草的清香里夹杂着突兀的血腥味一并漏了进来。
马车突然一沉,车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单手执刀的司马玄向手里握着一只银簪子保护自己的曹徽伸出手:“出来!”
一声利刀折骨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从车门外传进来,曹徽通过敞开的车门看见留生一刀挑了一个杀进保护圈里来的杀手——这个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好。
曹徽伸出手,被司马玄轻轻一拉便跃下了马车。
“拿着这个,”司马玄抬膝从靴口抽出一把匕首塞给曹徽,纷乱之中喊了一声马车那边的留生。
曹徽刚把匕首握到手里,就见司马玄和留生一边一刀砍断了套着马车的绳索。
“快上去,”司马玄单手掀了马背上的车套子将马散开,反握着无痕刀,轻而易举地就将曹徽抱上了等在一旁的自己的马,沉稳沙哑的叮嘱声里终归还是带上了隐藏不去的忧惧:“只管打马沿着官道往前跑,留生会跟着你的,别回头——走!”
话音未落,驮着曹徽的骏马就被司马玄一刀背抽在屁股上,高头大马一声嘶鸣奋蹄狂奔,在一片混乱的厮杀中扯出一条尘土飞扬的生路。
远远看去,通体乌黑的大马驮着素色衣衫的女人沿着官道绝尘而去,像一把刀一样干脆利落地斩开了原本混战在一起的侍卫和杀手。
……
曹徽不会骑马。
她伏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不敢撒手,在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至看见了长定城外的长亭后,留生才打马从后头追上来,他并不敢停下,只小心翼翼地一路引着司马玄的马,护着曹徽一路小跑着进了长定城。
拿着路引进城之后发现城里依旧有那边的人在,留生一路东躲西避的,熟门熟路地带着曹徽敲开了一家民舍的大门。
里面出来几个婆子小厮迎曹徽进去,留生将马交给小厮,边往里走边同曹徽解释道:“长定是大姑爷的兵马司辖管所在,夫人尽管放心就好,此处是极为安全的。”
留生将曹徽带到了一间洁净的屋子里,他停在门口,恭敬地给曹徽拱手揖礼:“夫人在此歇息片刻,主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玉烟呢?”曹徽的呼吸还有些慌乱,声音也有些颤抖,“至始至终都不曾见到玉烟,她如何了?”
留生:“玉烟在主子身边,夫人尽管放心就是,都会安然回来的。”
或许是因为留生的话回答的太过掷地有声,也或许是因为留生背后的那个人本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去相信去依托,曹徽胸腔里那一颗吊在喉咙口的心官慢慢落回了原地。
留生退了下去,自有丫鬟婆子们过来候着,屋中陈设简洁,茶水糕点一应具备,甚至香炉里还燃着安神香。
曹徽就这样呆愣坐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回过来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仅手脚冰凉,全身还在不住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