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永嘉郡主的意识里,仿佛那个每天都嘻嘻哈哈,脸皮厚如城墙的韩遂梧才像是个会关心人的家伙,至于元存遇,则是那个即使是受伤了也总是闷不做声的人。
“知道了,回无问园。”永嘉郡主放下车帘,收回身子坐回了马车里。
四年前的秋天,她那病中的母亲大长公主突然想尝一尝西山的野味,她不放心厨房买来的野物,就亲自带人策马跑到长宿的西山为母亲狩猎,不曾想却在一片长满灌木荆棘的林子里被一波亡酶围了。
那时有人明言想要她母亲交给她打理的一局赌坊,她不肯,直言拒绝后得罪了那个人,人家就直白的想要了她的命。
杀手们设了埋伏,招招必杀。她势单力孤,带出来的人损失惨重,若非是好友司马玄派来的人及时出手相助,如今她坟头上的草怕是早已长了好几茬儿了。
便是那一次,她的长随侍卫元存遇受了重伤,她已经不记得元存遇是为了救谁而受伤的了,她只知道那家伙受伤之后就一直没有让她这个作主子的知道。
那个时候她一面忙着母亲的事,一面忙着自保性命,等发现身边轮值的侍卫里始终不见素来妥帖稳重的元存遇时,那家伙已经在床上躺了六天了。
后来还是她请来了司马玄的小叔叔司马仁为元存遇诊治,花了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才算是将元存遇的伤大致调养过来。
“存遇,”永嘉郡主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眯着眼睛问外头的人:“你今年多大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回主子,卑职二十五岁。”元存遇虽然不解主子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却依旧有问必答。
永嘉郡主摸了摸下巴,在一片红尘鼎沸的嘈杂声中沉吟到:“都二十五岁了啊,你还没有成家罢?”
马车悠悠闲闲的在人群中缓缓移动着,元存遇不动声色的稳住了跄踉了一下的脚步:“没有。”
“哎,我这个主子当的不称职,”永嘉郡主趴到窗棂上,从善如流的对自己的“失职”进行了剖析,最后果断的得出结论:“不若这样罢,我识得的良家姑娘也不少,回去给你物色一个?”
“……”作为一个时不时就给佩刀喂人血的死卫,元存遇那张温和的脸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摸了摸后颈,说:“卑职的性命是主子的,脑袋日日别在裤腰带上,莫要耽误了人家姑娘才是。”
“哈哈哈哈……”
元存遇抬起头,就见自家主子正趴在那里笑的眉眼弯弯。
“……”永嘉郡主按了按眼角,说出来的话语里依旧带着笑腔:“我寻思着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谁想你小子还不同意,再瑆和遂梧都答应了呢。”
听了永嘉郡主的话,元存遇竟然一时忘记尊卑高低,直接抬眼直勾勾的看向了永嘉郡主。
片刻,元存遇的眼睛里恢复了惯常的淡定,他没说话,看起来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没甚所谓。
永嘉郡主这才满意的坐回车里,她翘着腿靠在车窗边,眯着眼睛闲适的瞅着外头的俗世凡尘。
似乎只有这样不着调的拿自己的手下打趣,才能让她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也意识不到的某种情绪轻轻的忽略掉,咳咳咳,永嘉郡主正了正神色,她没有再消遣手下,她是认真的在撮合那两个家伙,对的,没错。
无问园的马车载着永嘉郡主一路从长街上悠然远去,那厢,脚程快的韩遂梧已经到了荆陵侯府里。
“留生哥跟我们主子出府去了,不在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侍卫一手搭在腰间的无痕刀刀柄上,伸手从韩遂梧怀里的牛皮袋子里摸了根牛肉条,咬在嘴里嘟哝到:“韩哥您要是找留生哥有事,可以留个口信,待留生哥回来后我定会为韩哥转述。”
“也没什么事,”韩遂梧将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两小坛贴着红封的酒放在了年轻侍卫身旁的石墩上,摆手到:“本就是寻他吃酒来的,既他不在,你就把这酒拿去与兄弟们吃罢,我再拎回去也是费劲。”
说着,韩遂梧在对方满是感激的神色中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还是不知道那家牛肉铺子在哪儿。”
“韩哥说的哪家铺子?”年轻侍卫抱起酒,将鼻尖凑到坛子口轻轻闻了一下子,整个人顿时就喜笑颜开,里外更是殷勤了:“兄弟们也常跟着留生哥出去吃喝,知道不少牛肉铺子呢,兴许去过韩哥说的地儿呢。”
韩遂梧脸上那标志性的明朗笑意愈发的深了,“之前你留生哥和一个姓展的侍卫帮了我一个小忙,原说好了我请他们吃饭,结果我因为当值走不开,他们就自己带了酒肉过来寻我……”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后,韩遂梧就揣着明明白白回到了无问园。
进门时正好碰见元存遇从主子的书房出来,韩遂梧未语先笑,结果元存遇冷硬的别开了自己的脸,选择无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都已经查清楚了?”屋子里,永嘉郡主跻坐在茶桌前,有条不紊的打着茶沫。
“查清楚了,”韩遂梧略一拱手,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如数倒出来:“那侍卫名唤展青衿,非是侯府里头的寻常亲卫,乃是同荆陵侯府的侍卫长留生一样,是荆陵侯的贴身近卫,这一两年领了什么差事一直在外,最近才跟着荆陵侯一道回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