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悟,马丁?鲍曼已经走得很远了,留给我一个后背微驼的背影。我扔掉酒瓶,振奋精神,不紧不慢跟着。在这之前,我们尽可能搜集到关于鲍曼的影像、文字资料。他那句德语说出口,我已经有九成把握。
终于和他相去不远,我担心迟则生变,等到他转过街角,我冲过去,右掌竖起猛击他的后脖颈。大名鼎鼎的鲍曼,就此很轻易地被我击昏,瘫软在一棵树下。我试图将他扛回到小旅馆确认身份,试了几次,无奈喝酒太多,头重脚轻,力气使不上来。勉强把他拖到大路上,打算叫辆出租车,让司机帮帮忙。
过了十分钟,有辆出租车打着强光冲过来,我有些心虚,往旁边的大树阴影里靠了靠。车停下,走下一个混血司机,看到瘫软的鲍曼,他大吃一惊,摊开双手,叫道:“上帝啊!你把范伦巴赫神父怎么了?”不由分说,双手抓住我的衣领,简直想把我扼死。我说了一通德语,又说了两句生硬的葡萄牙语:“我是范伦巴赫叔叔的远房侄子,来贵国旅游。今天在大街上行走,遇见了我的叔叔。我们,喝的比较多,就喝醉了。”我身上的酒气沾惹到所谓的“范伦巴赫”身上,混血司机不得不信。他放开我,帮着把“范伦巴赫”抬进后排车上。我坐在前排,还没说地址,那混血司机抢白道:“是回教堂是吗?”我有些迟楞:“什么?教堂?”混血司机怒道:“教堂!教堂!林茨大教堂!你叔叔没给你说吗?他是那里的神父。”教堂人杂,多有不便,现在最要做的事情是验明正身,如果要回小旅馆,这个混血司机势必对我进行一番拷问。到教堂再说吧,先把这讨厌的司机打发走。
判断好当下形势,我反应过来解释道:“哦,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想把他送进医院醒醒酒。他酒量如海,今天也没怎么喝,居然醉成这幅模样。他上了年岁,医生们能帮助他。”混血司机听了又惊叫起来,喊道:“天哪,你要毁了他吗?他在我们这儿,就是活着的圣保罗!神父从来不喝酒,也劝告我们少喝酒!你说他之前很能喝,现在上帝怜悯他,帮助他戒掉喝酒的恶习。这一切归功于上帝,你现在要把他送进医院,第二天就会登上报纸头条的,难道要毁了他?”
“好了,你开车就是了。”我说道。
任何一句问话,都能让这个急躁司机大喊大嚷,不过这种人没心眼,心里藏不住话。我试着去套“范伦巴赫”的底细,混血司机一股脑儿把他所知的全告诉我。这个“神父”,是德国移民,1946年离开德国来到阿根廷的。于第二年自筹资金建立“林茨大教堂”,自己担任主教,传播上帝福音。他乐善好施,受到整个街区的尊敬。
了解到这里,混血司机口中的“林茨”大教堂已经到了。下了车,他又帮着我把范伦巴赫神父抬出来。我掏出钱包,准备把车钱付了。混血司机看到我掏钱,第四次生气,说神父曾经把他这只迷途的羔羊拯救,能够帮助神父回家,是神圣的义务。如果给车钱,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我无言以对,有些怀疑眼前的“圣保罗”、大善人,真的是血债累累的马丁·鲍曼吗?算了,已经骑虎难下,先把司机支走,我好慢慢审问。
我们正打算抬着神父进教堂,忽然街边出现了一个女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紧身衣服,招呼混血司机,说要出某地。混血司机没有当机立断拒绝,转之以很为难的表情,带着歉意对我说车是出租公司的,每天得上交一部分份子钱,今天还没把钱赚够,只能烦劳我这个小范伦巴赫先生,背神父进教堂。我如蒙大赦,巴不得如此,宽慰他几句就告辞了。混血司机倒是尽心尽力,说神父没有带钥匙的习惯,都是从教堂的小角门进出,神父是个天大的好人,活着的圣保罗,他这样做是为了供无家可归者进入教堂宿夜。如果见到教堂中有闲杂人等,不要害怕。
我点头称谢,让他载着女乘客走,自己背着神父融入角门后。果然,看到五六个流浪汉,或在院中或倒在教堂长椅上呼呼大睡。我贸然进入,他们没多大在意,以为我和他们身份相同。等看到我背后背着个人,还是供他们住宿的神父,立刻炸了锅。把我围住,问我是干什么的,怎么背着神父。我把“小范伦巴赫先生”身份的谎话再次复述。两三个人信了,大部分人对我诘问不止。我本来就很累,又得开动脑筋转化心中的德语转化为葡萄牙,就让他们闭嘴,最后以神父亲属的身份命令这些家伙离开。乞丐们更加愤怒,开始对我推推搡搡,有几个家伙甚至动手抢人。电光火石间我也没有更多退敌之策,想着这帮家伙若是真的把神父夺走,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把背上的“神父”或者最好是“马丁?鲍曼”杀了,一米之内杀个人,简直如呼吸般容易。
“住手!大家不要愤怒。愤怒是不够圣洁的情感。《以弗所书》说,一切苦毒、恼恨、愤怒、嚷闹、毁谤,并一切的恶毒,应当从你们中间除掉。”范伦巴赫神父醒了。
他声音不高,用标准的葡萄牙语,向“迷途羔羊”们再次布道。语气平常,威慑力十足。众人听了,包括我在内,都停止暴力斗殴的打算。我比别人多了一份震惊,然而更令我吃惊的话在后面。
“今晚,请大家离开林茨之家,我要与多年未见的侄子,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先生,有些事情要交谈。”神父已经从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