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忽然传出的歌谣,也传进了楚玉绫的耳朵,她看着医馆门口的孩童们哼着歌,跳着方格子,第一次觉得外面的阳光那样温暖,烫进了心里。
“楚医师……”先前来看病的病患又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松木食盒。
楚玉绫上前扶过那位病患,问:“张夫人今日腿脚可好些了吗?”
张夫人拍了拍楚玉绫的手背,说:“好多了,我今天是特意来看看你的。”说着,她拎起食盒在楚玉绫的面前摇晃了两下,脸上的褶子笑得挤在了一块儿。
楚玉绫看了一眼熟悉的食盒,说:“张夫人还记着我的喜好,玉绫当真暖心极了……”
张夫人“诶”了一声走进屋,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说:“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想来不日,君上就会亲自彻查此事,到时候呀,查将军和楚老爷的冤屈可就都洗清了!”
话音刚落,楚玉绫红了眼睛,三年来的委屈像是决堤般涌泄而来。张夫人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连褶子都在颤抖。
“玉绫……去看看吧,楚府的封条被卸下了。”
楚玉绫一抽鼻子,眼神坚定,说:“不,我要正大光明地回家,我不要现在回去。”
张夫人微愣后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往桌边走:“来,我给你做了七星莲子藕。”
看着这碗七星莲子藕,楚玉绫的思绪再次飘扬出去,她记得查光希也喜欢喝这个东西,她还总取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这个,于是就看见脸红红到脖子的查将军被他的副将嘲笑。
她舀了一勺,抿了一口,仿佛在门口看见了进门来的查光希,嘴里尝出一股久违的甜味……
就在这个时候,阎酆琅和玄青辞正在妇人家中做客。
妇人的家里依旧四壁皆空。
阎酆琅心想,道士替人作法,按理说应该敛财不少,可为何小妹家里依旧一贫如洗,就连屋顶都是破的?所谓的兄妹,不过如此么?
妇人姓秦,名冬梅,那道士名冬青。
秦冬梅在得知秦冬青残害生灵,终被反噬而命不久矣后,泪眼婆娑地乞求阎酆琅,想给道士一点脱罪,她说,他是我亲兄弟,纵使有再大的错,我也希望能从轻发落。
玄青辞挂在阎酆琅身上,盯着秦冬梅的眼睛,忽然想起阎酆琅曾经的一句话来。
“凡事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因果轮回,终有定论。”
如今道士必死无疑,那黑猫在他身上下的恶咒,便是他自身曾造的孽,再加上黑猫的一条命,天地不容,术法反噬,必死无疑。
按道理,这便是因果,何故秦冬梅还想为其脱罪?
阎酆琅听到玄青辞肚里一声轻轻的“哼”,连忙下垂眼帘,闪过一丝笑意。
“可他终究利用生灵毁害了两家人,使其家破人亡。”阎酆琅再抬眼时,脸上恢复了冷漠。
秦冬梅怔怔地看着他,低声抽泣起来。
就在此时,阎酆琅忽感手中竹简略有颤动,他瞥了一眼后,暗自收紧了手。
“上仙……大哥与我自小寒苦,若非是我,他也不必落得今日下场啊……”秦冬梅幽幽怨怨地轻声哭泣,红着眼睛看向阎酆琅,希望他能法外开恩,奈何阎酆琅就是铁了心一般,脸色愈变愈差,秦冬梅竟打起别的主意来,“上仙,往日我收留于你,对上仙也算得上半个恩人,如今上仙如此薄情,当真一点恩情都不予我吗?”
玄青辞倏地看向他,心想原来阎酆琅和秦冬梅还有这层关系吗?
阎酆琅的脸色更差了,冷声说:“我可有求于你?难道不是你主动要留我?”
秦冬梅顿时哑口无言,从眼睛里掉出两滴眼泪来。
他本打算从秦冬梅的口中得知她为何要给她大哥脱罪的缘由,好做进一步打算,岂料她竟拿那日收留自己一事做交换条件,真真是令他再无攀谈的yù_wàng。
“我本想在秦冬青死前之前,让你与他再见一面,如今看来,免了。”
秦冬梅一听猛地往阎酆琅身上扑去,奈何他的腰上缠着玄青辞的身躯,她这一扑,倒是抓住了玄青辞,指甲嵌入鳞片缝隙,疼得他突然一缩,差点儿把阎酆琅给勒断气了。
阎酆琅呼吸一滞,用手撂下了秦冬梅。
“你这是做甚?”他冷下脸问道。
秦冬梅仰着脸,当着阎酆琅的面给他跪下,说:“既然上仙不愿开恩减轻罪罚,那便求上仙让我再见一面我大哥吧……求求您了……”
阎酆琅皱着眉头,盯着她本就跛着的腿,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来:“晚了。”
然后迅速离开屋子,身后尽是刺耳的哭叫声。
阎酆琅一路飞回柏树林,在迎客柏之前站定。玄青辞在此处幻化为人,头也不回地往柏树林里走去。
“等等!”
玄青辞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阎酆琅急了,头一次后悔已经过去的事,梦里的对话和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他赶紧跟上玄青辞,却没想到对方走了两步又变成了原身,他心里更急了。
幻化成原身的玄青辞,速度很快。阎酆琅动用了法令去追,竟仍有一段距离。他紧紧盯着玄青辞的身影,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他给跟丢了,然而他们的差距却依旧越来越大。
“雷……”
阎酆琅急得差点唤出“雷池”,脑海中却突然出现那场梦中的场景,连忙收住术法。
玄青辞发现怎么都甩不掉身后的人,便越发快速逃窜,近乎用上了他有生以来最快的逃跑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