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回珲忽然有些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了。
柳涵笙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转而道:“半年有余,太子与御史,必将两败俱伤。届时……”
黎宇落颔首,柳涵笙告退。
季回珲若有所思,忽然问:“是不是要打仗了?”
“快了吧……”黎宇落幽幽叹了口气。“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黎宇落。”
“嗯?”
季回珲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叫黎宇落的名字。
“你除了梨花铺子,还有什么产业?”
“产业?”黎宇落迷茫的眨了眨眼。“我手底下的势力有:有神的梨花铺子,有鬼的暗杀卫队,肩上有一团灰色幽灵图案的,有人的穿插在底层的消息圈,多是些乞儿,江家及西北军。”
“除了梨花铺子没有商业产业咯?”季回珲眼睛亮了亮。
“没有。”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是个商人吧?”
“嗯。”黎宇落点点头,对着季回珲笑的时候,整个锐气的五官都柔和下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季回珲这家伙啊,一直想站在黎宇落身边,她曾经有多骄傲,现在这个一事无成的样子就能让她多痛苦。
“好。”季回珲笑开,捧过黎宇落的脸,在她额头深深一吻。“不过,需要你借我点创业金,很快就翻倍还你。还有我的聘礼!”
“需要多少你去找柳拿,”黎宇落轻“啧”一声,接过这个吻的主动权:“在那天来临之前,你还是等着做我的娘子吧。”
……
老皇帝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元盛十九年冬末,举国上下失了过年欢欣的气氛。
太子与御史一党矛盾激烈,朝堂上却不再明面相争,一片哀伤。
太子执掌国政,披麻戴孝,定于年后登基。
定北王忽然出现,打着“除逆子,护皇兄魂灵”的旗号,声称太子急于登位,下毒弑父。
大批定北军抛下北方边境,朝国都而来。
滞留在都城的黎宇落于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定北军的方向:“他还是太急了……没能等到科举……”
北方边境战乱,江平十率西北军前去支援。
老皇帝死前告诫过太子,他,定北王,十几年前因为功高震主被老皇帝设计杀死的定北王,他的弟弟,回来了……
还有,黎宇落,是最大的隐患。
敌人太过强大,御史与太子被迫联手,把目光盯像滞留都城的黎宇落,定北王唯一一个亲生血脉。
暗杀的刺客半路就不知所踪,黎宇落如往常一般过着平凡的日子。
御史家小公子因为婚事问题与御史发生矛盾,深夜弑父,次日自尽,为惶恐的百姓添得一丝可以开口的乐趣。
百姓怕的,不是变更的官员,不是争位的皇子,而是踏向都城的,北方军的铁蹄。
御史死后,北方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天,曾属于御史一脉的官员为定北王大开城门。
宫中,太子惊异的,恐惧地望着悄无声息避开所有守卫,出现在大殿门口的黎宇落。
不知何时宫侍全数退散,只留他一人。
他看到了黎宇落的眼神。
那个以极缓的速度,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人的眼神。
她漆黑的双眸是那样的明亮,明亮到可以与日月争辉;她漆黑的双眸又是那样的暗沉,暗沉的堪比地狱鬼火。
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却好像挥着死神的镰刀,向他走来……
他想求救,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干裂的“呃——呃——啊——”的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双手双脚不自觉的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颤抖,抖到握不住拔出的佩剑。
尽管他握着佩剑,那镶满宝石的,锋利又炫目佩剑,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心理安慰。
他握着剑,慢慢地,慢慢地,发着抖后退。
黎宇落,是最大的隐患。
他退到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象征至高的王座,背部贴紧它冰凉的表面。
黎宇落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比她高大,比她宽阔,却模糊了面容。
太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尖叫:“鬼啊——”
太医赶到的时候,这位风光一时的储君,倒在他心心念念的王座上。
死因是:惊吓过度。
而这时,北方军攻破内城,几乎无人抵抗。
定北王穿着他光亮如新的铠甲,踩上通往大殿的台阶。
他看到黎宇落,他的“儿子”,站在殿外,低头看下来。
只一眼。
终于,他登上了最高处,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喜悦。
他的“儿子”,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连一丝一毫情绪都不曾有,只用那种沉寂如死水的目光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说:“现在,是你的了。”
定北王身材高大,站在同一层地面上,低头看着黎宇落,对后面追上来的副官道:“把圣旨拿给她。”
副官冲她行了大礼,同时把圣旨展开。
新帝登基,黎宇落为皇太子。
黎宇落脸上没有对权力的狂热,也没有看到结果的欢喜,只是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准备了两份圣旨吧?”
定北王哑然,看着他的亲生骨肉,也是目前唯一的骨肉,沉声道:“十几年了,这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作为一个父亲……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下不了手。”
十几年的谋划,他没有时间,再去生养一个孩子,也不敢冒那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