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近乎崩溃地道:“抱抱……”
她那时候乱糟糟的,声音又破碎又沙哑,秦渡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
不能抱她,秦渡告诉自己,要给这个姑娘一点教训。
她不爱自己,一切都是演的戏,那些亲亲抱抱,那些抱在一处的耳鬓厮磨,全都是蓄谋已久的告别。
许星洲连反侦察技巧都用了,我就偏不让她知道我真的发疯一样查过她。
然后许星洲乖乖地伸出手,沙哑地对秦渡说:
“……抱抱呀,”小姑娘崩塌般地道:“师、师兄抱抱洲洲……”-
秦渡坐在旁边凳子上,冷淡地看着许星洲。
许星洲药效没过,还是有些谵妄,说话含混不清,加之仍然抑郁,整个人又是掉眼泪又是崩溃的,秦渡给她办完入院,回去的时候许星洲就木木的,进入了一个相当淡漠消极的状态。
秦渡:“晚上了,吃饭吗?”
许星洲瘫在床上,不回他。
“……师兄去给你买饭,”秦渡毫无尊严地逗了逗她,道:“不可以饿着,想吃什么?”
许星洲仍然不回,背对着秦渡,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墨蓝雨天,璀璨的金色雨滴。
秦渡的心里,都快烂了。
她大概从来没有爱过我,秦渡想。
秦渡可能只是她的一个工具,高兴了就来喊两声师兄,不高兴了立刻踹进桌底,秦渡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在雨里发疯的找寻,这些东西在许星洲眼里——她放在眼里过吗?
这个不可一世的骗子。
她换上了病号服,宽松的条纹棉将她衬得几乎没有了似的,瘦瘦一小只,却那么坏。她坏得无师自通,她捏着秦渡一颗从未被人拿捏过的心,终于成为他人生最痛的劫难。
‘因为我喜欢你呀’,在璀璨的灯火中,小骗子甜甜地说。
然后,转眼偷走了抽屉里的药。
——师兄对你没有隐瞒,那个青年近乎卑微地对许星洲说。
他的骄傲自尊和放纵颓唐,他的自恋自厌和他的人生,所拥有的一切。
秦渡眼眶赤红地看着许星洲消瘦的、裹着薄棉被的背影。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秦渡冷漠道。
许星洲畏光似的背对着秦渡,那根长长的、令她痛苦的鼻管还杵在许星洲的体内,令她一动不敢动。许星洲过半个小时还要洗一次胃,她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爱上我吗,他绝望地想。
秦渡摸出手机,打算出去给许星洲买些她能吃的,总归不能让她饿着。她现在又瘦又吃不下饭,胃也被弄得难受,不愿意说话也正常,而秦渡实在是不舍得让她吃医院的饭菜。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于化不开的黑暗之中,传来了许星洲的抽噎:
“……师、呜……师兄……”-
秦渡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
“定个外卖?”秦渡转过头问:“不想师兄走?”
许星洲蜷在被子里,难受地、语无伦次地说:“……没有骗、骗人。”
秦渡冷冷道:“骗什么?不想师兄走的话订个外卖,没得抱,做了这种事抱什么抱,心里没点数吗。”
许星洲抽泣个没完,蜷缩在小床上,伸出只手拽住秦渡的衣角。
雨声穿过长夜,隐约雷鸣,病室外灯光暖黄,护士推着推车来来往往。
“没有……”许星洲抽抽搭搭地道:“我没有骗你呀。”
秦渡一怔。
许星洲哭着道:“粥粥没有骗你,是、是想……”
“是,师兄有一天也会不喜欢我了,”许星洲发着抖,崩溃地大哭,“那时候就不会、会对我这么好了,不会抱着我睡觉,不会哄着我吃饭,连抱抱都不会抱,晚上会把门关上,让我自生自灭,……”
她语序颠三倒四,言语不清,每句话却都像是在呕出心头的血一般。
抑郁症患者是拒绝和外界沟通的,可是她大约是感受到了秦渡那句话中的绝望,生怕秦渡误会她。
于是许星洲硬是鲜血淋漓地把自己逼了出去,将自己一颗心血淋淋剖开,发疯般地捧给秦渡看。
“用鸡咕咕想都知道师兄妈妈不会喜欢我这种人,”许星洲哭到哽咽,连鼻管都抖抖的,那硅胶管绝对令她十分难受,因为许星洲甚至发起了抖:“——爸爸也不会喜欢,爷爷奶奶也不会。”
“我知道我和师兄天差地别,师兄朋友觉得我是被包养的,你接触过的东西我连碰都没碰过,我从小到大都是最普通的人,我没……没有勇气……”
……我没有勇气,看到未来。许星洲想说。
尽管我曾经热爱活着这件事,可是被拖进深渊底部时,我被浸泡在绝望之湖。
湖中没有氧气,只能用最悲观的天平来衡量深渊外的爱——许星洲一生不曾被需要,因此迷茫而自卑。
秦渡:“……”